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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髮飛昇?─何懷碩

    何懷碩教授是我相當欣賞敬佩的學者。在出版社工作時,榮幸能有幾次與他閒聊、一起吃水餃的機會,他的生日也是11月3日,當時出版社總編沈姐還說到時候老小兩隻蠍子該要一起過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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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幕後的舞臺突然小了一圈。在黯黃的燈光裏,只有一面可以看看的桌椅櫥櫃顯得異常簡陋。演員都忙著卸裝去了,南宮嫿手扶著紙糊的門,單只地在臺上逗留了一會。

  剛才她真不錯,她自己有數。門開著,射進落日的紅光。她伸手在太陽裏,細瘦的小紅手,手指頭燃燒起來像迷離的火苗。在那一刹那她是女先知,指出了路。她身上的長衣是謹嚴的灰色,可是大襟上有個鈕扣沒扣上,翻過來,露出大紅裏子,裏面看不見的地方也像在那裏火騰騰燒著。說:“我們這就出去--立刻!”此外還說了許多別的,說的是些什麼,全然沒有關係。普通在一出戲裏,男女二人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會面了的時候,劇作者想讓他們講兩句適當的話,總感到非常困難,結果還是說到一隻小白船,扯上了帆,飄到天邊的美麗的島上去,再不就說起受傷的金絲雀,較聰明的還可以說:“看哪!月亮出來了。”於是兩人便靜靜地看月亮,讓伴奏的音樂來說明一切。

  南宮嫿的好處就在這裏--她能夠說上許多毫無意義的話而等於沒開口。她的聲音裏有一種奇異的沉寂;她的手勢裏有一種從容的禮節,因之,不論她演的是什麼戲,都成了古裝戲。

  出了戲院,夜深的街上,人還未散盡。她雇到一輛黃包車,討價四十元,她翻翻皮夾子,從家裏出來得太匆忙,娘姨攔住她要錢,臺燈的撲落壞了,得換一隻。因此皮夾裏只剩下了三十元。她便還價,給他三十。

  她真是個天才藝人,而且,雖說年紀大了幾歲,在臺上還是可以看看的。娘姨知道家裏的太太是怎樣的一個人麼?娘姨只知道她家比一般人家要亂一點,時常有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來,坐著不走,吃零嘴,作踐房間,瘋到深更半夜。主人主母的隨便與不懂事,大約算是學生派。其他也沒有什麼與人不同之處。

  有時候南宮嫿也覺得娘姨所看到的就是她的私生活的全部。其他也沒有什麼了。

  黃包車一路拉過去,長街上的天像無底的深溝,陰陽交界的一條溝,隔開了家和戲院。頭上高高掛著路燈,深口的鐵罩子,燈罩裏照得一片雪白,三節白的,白的耀眼。黃包車上的人無聲地滑過去,頭上有路燈,一盞接一盞,無底的陰溝裏浮起了陰間的月亮,一個又一個。

  是怎麼一來變得什麼都沒有了呢?南宮嫿和她丈夫是戀愛結婚的,而且--是怎樣的戀愛呀!兩人都是獻身劇運的熱情的青年,為了愛,也自殺過,也恐嚇過,說要走到遼遠的,遼遠的地方,一輩子不回來了。是怎樣的炮烙似的話呀!是怎樣的傷人的小動作;辛酸的,永恆的手勢!至今還沒有一個劇作者寫過這樣好的戲。報紙上也紛紛議論他們的事,那是助威的鑼鼓,中國的戲劇的傳統裏,鑼鼓向來是打得太響,往往淹沒了主角的大段唱詞,但到底不失為熱鬧。

  現在結了婚上十年了,兒女都不小了,大家似乎忘了從前有過這樣的事,尤其是她丈夫。偶爾提醒他一下,自己也覺得難為情,彷彿近于無賴。總之,她在台下是沒有戲給人看了。

  黃包車夫說:“海格路到了。”南宮嫿道:“講好的,靜安寺路海格路。”車夫道:“呵,靜安寺路海格路!靜安寺路海格路!加兩鈿罷!”南宮嫿不耐煩,叫他停下來,把錢給了他,就自己走回家去。

  街上的店鋪全都黑沉沉地,惟有一家新開的木器店,雖然拉上了鐵柵欄,櫥窗裏還是燈火輝煌,兩個夥計立在一張鏡面油漆大床的兩邊,拉開了鵝黃錦緞繡花床罩,整頓裏面的兩隻並排的枕頭。難得讓人看見的--專門擺樣的一張床,原來也有鋪床疊被的時候。

  南宮嫿在玻璃窗外立了一會,然後繼續往前走,很有點掉眼淚的意思,可是已經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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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委會專文】

 
 創辦台灣第一個文學講堂

  阿盛   叫他文學教育家  

     文/張葆蘿、圖/阿盛提供

  「天地之間皆文章,放心下筆大是好。寫作無須講道理,文章裡自有道理。人生直面以對,無須迴避,人的感情均相同,凡人罷了,若顧忌太多,心手放不空。」…阿盛談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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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想從《迪坎卡近鄉夜話》中摘些句子出來──果戈里的形容、敘述真是太美妙了,我想起我在「舌獄」中,為營造幽詭氣氛而使用的大量沉重的字句,那真是愚笨的作法,是一種用文字強姦讀者情緒的作法,完全暴露了自己在文字使用上的不足──瞧啊!果戈里是如何優美的將讀者帶入他那神祕的異國神話中,置身在迪坎卡聽著養蜂人說的古老傳說……「說故事」便該是這樣說故事,我真希望我能將裏面所有令人驚異的文字帶出來給你們,只是,那得躲過女妖的誘惑和魔鬼處處令人防不勝防的陷阱……不如你來探險吧!我的好友們,桌上已為你準備好一杯精釀的烈酒,就像過去一樣,只是這次你必須獨自前往,當你平安無恙歸來時,記得回到酒館來,我等著聽你說故事呢……

    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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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文學是安定社會、在黃金時代大放異彩的產物。中國進入建設期,經過了安定時代。因此,談論文學並非無意義的事。
  既然談論文學並非無意義的事,但要如何才能使文學變得有意義呢?那就是參加新中國的心理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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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檸檬化妝,是她唯一著侈的嗜好。所以她的肌膚又白皙又細嫩,彷彿散發出一股清香。她把檸檬切成四片,用一片擠出一天量的化妝液。剩下三片,用薄膜紙將切口蒙上,珍惜地貯存起來。倘使不靠檸檬液的涼爽的刺激,讓她的肌膚冰涼,她就感受不到是清晨。她背著戀人,把果汁塗抹在乳房和大腿上……接吻以後,男的說道:

  「檸檬。你是從檸檬河裏游過來的姑娘……喂,我舔到檸檬就想吃柳丁哩。」

  「是。」女子拿了一枚五分的白硬幣去買小柳丁。緣此,她不得不放棄浴後將檸檬液塗抹在肌膚上所感到的喜悅的享受。他們家中,除了一枚白硬幣和檸檬的清香以外,一無所有。他連舊雜誌也不能賣掉,因為戀人要摞起來當做桌子,而且在徒然地撰寫長篇戲劇。

  「劇本裏,有一幕是為你而寫的。給你安排了檸檬林的場景。我沒見過檸檬林,在紀伊卻見過著色滿園的蜜柑山。秋天宜人的月夜,還有許多遊客從大阪一帶前往參觀。月光下,蜜柑恍如鬼火,星星點點地浮現出來,簡直像是夢中的火海。檸檬的黃色,遠比蜜柑的黃色更為明亮。還有更為溫暖的燈火。在舞臺上,倘使能表現出這樣的效果……」

  「是啊。」

  「你覺得沒有意思嗎?……當然,我也不寫這種南國式的明快的戲劇。要不是待到更出名、更發跡以後……」

  「人嘛,幹麼非得出名、發跡不可呢?」

  「不然,活不下去嘛。事到如今,我也沒有指望出名、發跡了。」

  「什麼出名、發跡,何必苦求呢。出名、發跡了,又有什麼用?」

  「唔,光是這點,你也是屬新潮派哩。如今的學生甚至連自己立足的根基是可恨還是不可恨都表示懷疑哩。他們知道必須摧毀,而且也將會摧毀這個根基。想要出名、發跡的傢伙,必須在知道將會摧毀的基礎上架起雲梯。爬得越高,就越危險。明知如此,不僅周圍的人,連他自己也是想硬往上爬的。再說,如今所謂出名、發跡就是昧良心。昧良心是時代的潮流。貧窮而暗淡無光的我是另一種老頑固。儘管貧窮,也許像檸檬般的明朗就是新潮呢。」

  「然而,我只不過是一個窮人的情侶罷了。男人大都認為只要出名、發跡就好,一心就是想出名、發跡……女人卻只有兩種類型:一種是窮人的情侶,一種是富人的情侶。」

  「不要太誇張啦。」

  「不過,你一定會出名、發跡的。真的。我觀察男人的眼光,猶如命運之神,是不會錯的。你肯定會出名、發跡的。」

  「然後就將你拋棄嗎?」

  「准會的。」

  「所以,你就不想讓我出名、發跡囉。」

  「哪能呢。不論誰出名、發跡,我都是很高興的。我自己就好像一個孵著出名、發跡之卵的鳥巢。」

  「別發牢騷,回憶先前的男人並不是一樁愉快的事。就說你吧,光從你用檸檬液化妝這一點來看,也夠得上貴族哩。」

  「喲,瞧你說的。就算一個檸檬值一角錢,切成四半,每份只值二分五厘嘛。我一天只花二分五厘。」

  「那麼,你死後,我在墳前給你種棵檸檬樹好嗎?」

  「好啊。我常愛幻想。我死後可能連石碑都不立,充其量立一塊窮人的木牌。不過,可能會有些成名發跡的人物,身穿晨禮服,乘坐汽車來我的墳地參觀吧。」

  「請不要提那些成名發跡的男人的事吧。把成名、發跡的幽靈統統趕出去!」

  「可是,你很快也會成名、發跡的啊。」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她的猶如命運似的信念,是不會動搖的。的確,她觀察男人的眼光是不會錯的。她不曾將無出人頭地的才能的男人做她的戀人。她第一個戀人,是她的表兄。表兄原先有個富有的表妹做未婚妻。他拋棄了這個富有人家的小姐,同她住在一所簡易公寓的二樓上,他們一貧如洗。大學畢業那年,他通過外交官考試,以名列第三的成績被派往駐羅馬大使館,富有的表妹的父親低頭央求她,她就退出了情場。她的第二個戀人是一個學醫的窮學生,後來他拋棄了她,與給他提供醫院建築經費的女子結婚了。她的第三個戀人,是一個窮收音機商,他說,從她的耳朵長相來看,他的錢財會流走的,於是他將坐落在背巷的店鋪遷到大街上,而背巷的房子原來是他的小老婆的家。就這樣她連同他當年的貧窮時代一起被擱置在背巷裏了。她的第四個戀人……第五個戀人……

  她的戀人——窮戲劇家,自從一些激進派的社會科學研究家頻繁進出他的家之後,他好不容易寫完了一部長篇戲劇。他履行了諾言,寫了檸檬林。寫是寫了,然而他在現實社會中無法找到明亮的檸檬林。檸檬林的全劇的尾聲,在他所說的根基顛倒過來之後,理想世界中的男女才得以在這檸檬林中相會和傾談。可是,他寫了這部戲劇,同一話劇團的名演員墜入了情網。按照慣例,檸檬女又退出了情場。猶如她所預料的,他也出名、發跡了,爬上天梯了。

  她的又一個戀人,是一名經常到戲劇家家裏高聲大喊大叫的職工。但是,的確,但是,也許上帝賦予她觀察男人的感覺到底太遲鈍的緣故吧。這個男人沒有出名、發跡。不僅如此,他作為扇動者,失去了職業。她也喪失了觀察男人的感覺。對她來說,這是活生生的感覺。她完了。她是對出名、發跡感到厭倦了呢?還是犯了某種意味深長的判斷上的錯誤?

  為她舉行葬禮的那一天,戲劇家的戲,堂堂皇皇地搬上了舞臺。扮演女角是他的新戀人,從她的臺詞中,他感到她在模仿檸檬戀人的口吻。這出戲以輝煌的成功宣告結束的同時,他把這幕尾聲的舞臺上的檸檬果全部裝上了汽車,向窮人的情侶的墓地疾馳而去。然而,在她的木牌前,大概有人上供了吧,點燃著層層疊疊似的檸檬光燦燦的燈火,恍如一層層摞起的十三日之夜的月亮。

  「原來在這種地方也有檸檬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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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片攝影:Hacken

    「夏季的友誼」讓我想起學姐里沙……幾年前,我們幾乎要見面了……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任何徵兆地從此失去音訊……我常想起她,若要問我在青少年時代,是否曾經對誰印象特別深刻,或曾懷有某些特殊的情感……里沙學姐,她嬌小柔弱的身軀,壯碩的我在她身邊總是顯得笨拙,她的慧黠和對流行趨勢的敏銳──望著她的背影,我是永遠的菜鳥。她似無奈又似炫耀地抱怨著被追求的苦惱,而我傾聽──那位學長轉身去追求她,我帶著羨慕而酸澀的心情,默默燒掉了他的信,書籤,卡片,與初嘗失敗的埋怨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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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明末清初鼓詞集。鼓詞作家賈鳧西著。由於作者是明代遺民,以強烈的興亡之感來撰寫這部鼓詞,所以帶有獨特的歷史觀 。 鼓詞從三皇五帝一直寫到崇禎皇帝吊死煤山,較深刻地揭示了歷代帝王的假仁假義、爾虞我詐,即便是在封建社會傳為美談的堯舜禪讓,作者也給予辛辣的嘲諷,否定「福善禍淫,天理昭彰」的宿命論觀點,批判了「欺軟怕硬,直死歪生」的不公正社會現象,用這部鼓詞來寄託作者的亡國之恨,反映了作者進步的歷史觀和政治觀。然而,在殘酷的現實生活面前,又尋找不到正確的出路,只好用「從古來爭名奪利不乾淨」,「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和風冷露一蒲團」的遁世來逃避一切,表達了他消極厭世的思想局限。
   《木皮散人鼓詞》風格拙朴,時以鄉諺、土語入篇,俚不傷雅,尤能聲韻鏗鏘,朗朗上口。此書一向以抄本流傳,直到清同治年間才刊刻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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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明末清初鼓詞集。鼓詞作家賈鳧西著。由於作者是明代遺民,以強烈的興亡之感來撰寫這部鼓詞,所以帶有獨特的歷史觀 。 鼓詞從三皇五帝一直寫到崇禎皇帝吊死煤山,較深刻地揭示了歷代帝王的假仁假義、爾虞我詐,即便是在封建社會傳為美談的堯舜禪讓,作者也給予辛辣的嘲諷,否定「福善禍淫,天理昭彰」的宿命論觀點,批判了「欺軟怕硬,直死歪生」的不公正社會現象,用這部鼓詞來寄託作者的亡國之恨,反映了作者進步的歷史觀和政治觀。然而,在殘酷的現實生活面前,又尋找不到正確的出路,只好用「從古來爭名奪利不乾淨」,「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和風冷露一蒲團」的遁世來逃避一切,表達了他消極厭世的思想局限。
   《木皮散人鼓詞》風格拙朴,時以鄉諺、土語入篇,俚不傷雅,尤能聲韻鏗鏘,朗朗上口。此書一向以抄本流傳,直到清同治年間才刊刻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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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夕陽翻落,黑夜驟起,紫雲襲捲了妳璀燦的笑靨。 

   此時,妳彷彿在鹹濕的氣味中,遇見歲月的音容。掝著自己的淚,將白日化盡,滴滴懸掛於高寒天際。聚為光點,為摧促宵待草的綻放,為指引斷腸人的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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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瑛宗評論

  一、緒論

  啟蒙這個詞不是我所喜歡的字眼。試著翻開字典一看,在啟蒙這個詞下寫著:「輔導不諳事理者,為其開化知識、啟發蒙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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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墨黑、緊密、連綿,在北邊天,蓋沒了盆地周緣的山;看上去,極像高山。她探身窗外,高山望不到盡頭,頂峯一線平齊,幾處突出成鈍角形。溼冷的風,每隔三五分鐘就從恆常不閉的休息室門口急掃而入,一陣一陣,沒完沒了。

  呆坐望著桌上考試卷的雷馬克似乎累得不想抬頭;隔三排座位的趙老師,正在擦汗補粧;左內靠窗站著錢老師,未知是觀看樹木或如平時習慣那樣沉思;大仲馬直身正坐,大約又在閉目養神;愛說笑話的夏目漱石,一邊喝熱茶一邊與孫老師低聲嘀咕;李老師雙手交握走來走去;周老師輕拍桌面,肯定是在罵學生,站姿隨便的學生則毫無表情;吳老師攪著沖泡咖啡,桌上堆著半尺多高的作業簿;鄭老師王老師二人,商量什麼似的,偶爾互拍肩膀;向田邦子雙手交疊,頭枕在上面,照例的趁空檔休息;馮老師陳老師的手勢忽上忽下向左向右,顯然又在爭論政治議題;甫來實習的樋口一葉,安安靜靜的翻閱教材……。

  她掃視現場,女老師之中,唯有樋口與自己未婚。轉頭尋找,不見山田詠美。山田也未婚,與自己同歲,夏目有事沒事就會嗯嗯嗯幾聲:兩位,單身好啊,我是貓,辛苦拖著家的老貓啊,單身真好啊。巴金往往湊熱鬧:跟你們同齡時,我有三個小孩啦,單身不好哇,別聽老貓胡扯啦。巴金為人不錯,可是直腸子,總愛大聲說話:三十七歲擔什麼心?台灣這麼大,總會找到好男人,改天給你們介紹。確實是好意,但公開嚷嚷三十七歲,實在有點令人胃下垂。

  算一算,連代課兩年計入,整十三年與高中生相處,教過的學生,較早期的料是泰半結婚生子了。近些年來,父母唱雙簧大概早已疲累,再不明示暗示什麼,也不主動提議相親,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昔日同學,數月半載寄來電子信,明知而不問,卻寫了一大堆老公多體貼兒女多懂事之類事情,看了頭暈,天曉得是否暗示有為者亦若是,拐彎激將。

  上課鐘響,同事或快或慢離開。接下來兩節沒課,她打開手提電腦,七封電子信,其中兩封是色情光碟廣告,兩封教人一夕致富的廣告,一封信主得永生的傳教信,一封莫名其妙的轉寄笑話。還有一封,老妹寄來的:姐,這回可以看看,姓張,四十三歲,未婚,在南華大學當副教授,人品很好,同事的朋友,要不要找個時間在台北見面?姐試試看嘛,拜托嘛,與張聊過幾次,我認為OK,回我信或電,一切會安排。

  老妹是碩果僅存的熱心人了。之前幾年,熱心人還真不少,同事們都樂於當媒人;更之前幾年,老爸老媽同學朋友也不時牽紅線。然而然而──。

  當然還記得第一次。報社記者,口才很好,跑政治新聞,話比飯桌上的米粒多,但頗為風趣。後來又見面一次,喝咖啡,談的盡是國家大事,批評對象從總統到鄰長;還拿出剪報,她大略看一下,形容詞特多、尖酸語特多、似通不通語詞特多;試探扯開話題:你知道王禎和這個人──?記者急急搶話:沒聽過,大約只是小官,小官有什麼好說的?我和市長熟得很……。再試探一次:鍾理和的笠山農場──?記者偏頭痛似的歪脖子:誰開農場?如果要開農場,可以兼營民宿,嗯,日本的民宿很多……。揮手道別後,心中好大一個疑問,這種男人怎麼有必要出面相親?光靠那片舌,一年騙倒十個笨女人也沒問題呀。

  天色仍然陰陰的,黑雲山的形狀變化不大,休息室外那幾棵欒樹,枝葉搖擺翻抖。她刪除電子信。老妹早就當媽媽了,剛好替代老媽的嘮叨,他事猶可,但凡提起相親,姐妹的角色立即變換,自己好似成為小妹,而老妹是大姐。可也真是,老妹生產第二胎後,外表顯老得很。山田詠美經常附和夏目的玩笑:是啊是啊,單身不容易老啊,誰在乎結婚?找錯了人,天天吵打,太辛苦啦。

  在雷馬克面前,這類謔語是不能説的。雷馬克的婚姻,只一個字,慘。太太的正業是玩股票打麻將,一年煮飯不會超過十天。什麼流行都要跟,年逾四十了,還穿超低腰牛仔褲,走路時,只見一大塊五花肉在顫動。聽褚老師衛老師說,吵得兇,打得狠,彼此撐著,不死不活算夫妻,卻各自有另一種另一半。幾次遇見,那張臉差不多等於調色盤,胸部呢,明明只有A罩杯,卻亮出一半左右。巴金私下說:那婆娘,早該送去療養院打針囉,有病哩。

  大學同學介紹的那個人,可能也有病。自稱作家,自稱懂命相星座,自稱會畫油畫水墨畫,自稱時常演講,自稱對文壇極熟,同很多很多作家都談得上交情……。吃一頓簡餐,兩小時,那個人總算在最後幾分鐘稍稍耳朵有空聽問話:那麼,請教,既是作家,大作呢?那個人在紙條上寫些字,遞過來:這是我的新聞台,台灣最前衛的,多指教……。回家上網點看,膽子幾乎震破,新聞台上有詩、散文、小說、星相、劇本、插圖、八字命盤解析、投資理財訣竅……;隨便點閱一篇散文,起筆是這樣的: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人人都太愛錢……。再點閱一首詩,起筆是這樣的:桃花不斷開,都未成正果。我騎白馬提矛而來,妳森林般的秀髮,為什麼撥不開……。

  老媽介紹的就正經多了。公務員,在勞委會上班,夠高夠壯夠有禮,談吐適當,穿著得體,既不會夸夸大言也不畏縮小氣。愉快的交談後,約會數次,人模人樣。老媽一直鼓勵,心中也覺得可以深交看看,吃飯看電影散步,雙方默契漸增。直到第八次約會,在大安森林公園,走著走著,冒出一句話:想過很多次,終於決定對妳說。──什麼事?──可不能對我媽轉述喔。──好啊,什麼事?──妳保證?──可以啊,保證。──真的不能說喔。──好啦,什麼事?──是我媽要我來相親的。──那不奇怪呀。──我媽不知道一件事。──到底什麼事?──我不是一般男人。──當然不一般,你還算不錯。──我不是一、般、的男人。──啊?──是的……。

  她每每想起,笑啼兩不是,但沒有任何怨恨。對方無惡意,親生母親都不知道,自己怎會知道?其實,人真好,有才華,性向是那樣,當然無可奈何。對方懇切的道出心裡話,是獨子,背負大責任,只能一直隱瞞不出櫃……。那也夠苦的。只好當朋友了,到如今仍是要好朋友。

  向田邦子安排認識其弟之友,當土地代書。這回確實百分之九十動心了,愈看愈順眼;若說有缺點,只一樣,太忙。但沒關係,男人不忙便是懶,勤勞一些較好。老爸很挑剔,也沒話說,明白表示同意,只欠臨門一腳。兩人商量買房子,台北新店永和中和板橋新莊,全看過了,卻毫無決定。怎麼了?問許多次,這才曉得代書不想出錢,說是當教師的有購屋低利率的優惠權利,不如妳出錢。這沒什麼,登記在誰名下呢?此問一出,先是小爭執,次是小惡言,然後大賭氣大口角,然後拒接電話,然後避不見面,然後,切。

  誰不對?好像都無錯。向田邦子事後輕聲安慰:也好,緣分不足嘛。可是向田受過人財兩失的大虧,同事們都清楚。當初買房子,出一半錢,登記丈夫名下,丈夫花心,結交酒家女,悍然要求離婚,向田兩手空空被趕出家門……。所幸有固定薪水,日子可以過下去。與代書翻臉,向田的經歷多少有影響。

  鐘響,又過一節課。十幾年來,唯一熬出來的小小特權就是可以自選要不要當導師。當導師須有超凡的耐心,那些什麼都懂又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不乏半人半獸的怪胎,年輕的蔣老師沈老師韓老師楊老師,往往氣到拿不穩茶杯。家長們呢,十個之中總會有一二個該去精神科掛號就診,有事沒事,電話直接校長,告狀。樋口半認真的說過,應該天天打扮得美美的來學校啊。為什麼?因為學生隨時可能出狀況,電視台立刻會派人連線報導啊,上鏡頭就該美美的啊。

  同事們進進出出。她將桌面清理一下,翻看日曆,周五晚上是寫作私淑班的課。私淑班老先生好詼諧,有次聊起,班上許多女生遲遲未婚:將來恐怕得為妳們蓋一間什麼庵呢,嗯,取名為什麼庵才好呢?嗯,嗯,乾脆就稱什麼庵,什麼庵,好不好呢?……

  感受特不好的兩次相親經驗,都與宗教有關。一個是信佛教的,工程師。老爸特地押著去吃飯,照例藉口迴避後,工程師語調輕柔如鵝羽的談人生,無非布施、福報、斷念、大德、了生死云云;還有,開車不能說成駛車、往生不能說成死去、大體不能說成屍體云云;還有,送親人往西天時不可以哭、不可以喊尼師為尼姑、佛經可以不必唸讀、不可以積蓄錢財云云。聽得差點打瞌睡,結帳時還是老爸趕回來付錢的,工程師雙掌合十,連說三句感恩,輕飄飄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南無阿彌陀佛,北有玄天上帝,呼呼呼。老爸不明所以,緊問。用得著問嗎?滿口德文,道德語文,此類人往往連自了漢都稱不上,還了什麼生死?

  另一個,信基督教,經商。倒是好,不傳教,也不提永生天國之類語詞,只敘述歷年相親經驗。說是第十九次相親,有一次還重覆了同一個對象;嘗試過網路交友,被騙去三十萬;原想娶個越南新娘,花了整一年奔走,帶越南姑娘回台灣,三天後就失蹤了;到中國福建去,中意一個漳州女子,交往兩星期,女子偷走一切值錢物,弄得向同鄉會借錢才得離開……。果然基督徒不說謊,一本流水帳細細對過了,彼此再無話說。之後當然也沒再見過面,物有各性,人各有命,這樣的殘念達人有何可說?

  休息室的玻璃窗卡拉卡拉輕震,風勢轉強;同事們隨著鐘聲紛紛起身。山田沒課,大仲馬緩緩走到座位上,放下一疊作業簿。那座雲山的顏色淡了些,顯然正在裂解。入冬的盆地,氣候陰晴難料,十二月天,有些日子熱得馬路上的水會蒸發氤氳,有些日子冷得自來水摸起來像是冰。十三年,待在校園裡,談不上滄桑,談不上白雲蒼狗或白狗黑雲,但,雲裡霧裡的感覺一直存在,不踏實。每每看著樋口,便有如看到自己當年,剛取得碩士學位,代課,比資深老師們用功幾倍;如今呢,江湖老了,膽子小了,被歷屆學生磨老了嚇小了。尤其是七年級末段班的,憑天良,一半左右根本不該讀高中,早早去學技藝更好,至於大學,考不上的才是稀有天才,一百多所大學學院,白白浪費社會家庭資源而已。很多同事有類似想法,只是,身在體制內,只好所有人結伴一步一步走,走到退休,領終身俸。

  她知道山田喜歡大仲馬,山田的嘴和心是不相連的。大仲馬四十二歲,同事七年,英文程度高,業餘兼譯書,歐美文學固然勿論,中國古典文學與台灣現代文學也不外行;夏目的碩士論文是研究清初詩人作品,曾經隨興考考大仲馬,哇,顧貞觀、佟世南、納蘭性德的作品,居然大仲馬都說得出幾篇,還主動背誦金縷曲。很優秀的男人,最大缺點是不想結婚。這確實急壞了山田。可是可是,她明白自己不見得較山田從容。哎哎,這個年紀已經難得會臉紅,但偶爾思及大仲馬,多多少少,心臟會通通通突跳幾下。她一直記得大仲馬背誦顧貞觀寄吳兆騫的金縷曲時,那種深刻的表情及腔調──魑魅博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雙眉聚攏,眼含水光,既帥樣又使人心疼。

  心疼也不濟事。她看看手機,將近下課了。山田望著大仲馬,那種癡樣,很討厭。罷罷罷。要不要回答老妹呢?老媽說過,男人過四十歲而未婚,八成有點問題;老爸卻幽幽的反唇:女人過三十五而未婚,有點問題,八成。聽起來會氣死人,女人也可以自立自強啊,什麼叫做有問題?這樣的老爸,活該被老媽修理了四十年。

  唉。她在心裡嘆氣,年輕時何嘗想到二十一世紀還需要相親?夏目曾經說:男女姻緣這件事,沒有古今之分,一切全看緣分。巴金曾經說:戀愛之花,時到就開。是嗎是嗎?如果是真正的戀愛,應該只有大仲馬吧,可憐的大仲馬,堂堂男子漢,卻經歷許多不堪的歲月。私淑班老先生常引述一首詩:學些伶俐學些騃,伶俐兼騃是大才;騃無伶俐難成事,伶俐無騃做不來。七年來,自己對大仲馬,千試萬探,也伶俐過也騃過,然而然而──。

  窗外,北邊露出原有的山形。她提起電腦,收拾早上兩節的考試卷,站起來又坐下。再一次,再一次吧,再一次約大仲馬吧?不過……,可是……,也許……,雖然……,那麼……。她腦中有絲線在旋轉,沒完沒了的旋轉。山田正在大仲馬身邊呵呵笑。啊哼,這女人才該送去療養院。她雙手提物,緩緩站起。算啦,先吃一頓好午餐要緊,等一下第四節結束,趙錢孫李周吳鄭王老師們,依例定會嚷嚷要吃大餐,大家聚錢點叫的餐;用餐少不得七七八八談丈夫妻子兒子女兒,當然,斬釘截鐵會談誰誰誰已婚離婚未婚……。那就早些離開休息室吧。她轉頭再看一眼大仲馬與山田,微笑自然地擺手,柔柔說了一句再見。


  **刊載於《鹽分地帶文學》第八期2007年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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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看下面一首詩:「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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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M生,生平不詳。
這是一篇社會寫實的作品,作者以新聞記者的洞察力,擷取了剎那間社會發生的小片段,以銳利的筆鋒,呈露了低下階層「老車夫」的可悲。同情弱者,乃是人之天性,可憐的老車夫面對生活的煎熬,復遭到異族的欺凌,真是無淚可揮,無苦可訴。從SM生的社會鏡頭,我們可看出當時社會的貧富不均,及種族的歧視。本篇文筆樸實自然,篇幅雖短,但精練有力,其發人深省,自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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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學術研討會】

阮若缺   
政大英語系教授 

 

中古時期,除了君主專政外,宗教的力量無所不在,十二世紀以前,文學作品不是貴族就是神職人員所撰寫的。漸漸的,社會上出現了布爾喬亞階級,他們不懂艱深的史詩或奧秘的宗教劇,然而,十二、十三世紀街頭藝人的表演或說故事,卻受到大眾歡迎,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作品反映了一般老百姓的心聲及生活形態,因而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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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楊宗翰(《當代詩學》主編、大學講師)


    標點符號的重要性,這幾年來普遍被中文使用者低估了。可別小看「它」,要評斷一個人中文功力的高低,標點符號往往就是最好用、也是最簡單便利的試紙。我就看過不少文思泉湧、議論風生的才子才女,作品禁不起此一試紙的抽樣檢驗,
PH值不是偏酸(標點錯置)就是偏鹼(濫用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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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五百平方公里的臉盆,其中填置五百萬人口,這五百萬天天要吃喝拉撒的活物,還只是釋家所謂六道眾生之一,若將另五道計入,擁擠可想。由於我絲毫慧根也無,眼中惟見得「人」,餘則不甚明白,所以單說些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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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佛洛依德的書齋 

    文/余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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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電影「單車上路」之關於導演--李志薔

最初認識志薔,是因為同樣喜愛文學創作,並在他身上看到類近的理想執著。當時心想:他能堅持多久呢?理想總是冷門而難以獲得實質的支持與鼓勵。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具體的「追夢人」,志薔所面對承受並努力破繭的過程,常令我們這群老友心疼又懾服不已。

在這篇「關於導演」的介紹裏,特別轉載了他對「青春」的印象記憶,是我個人十分喜歡的一篇,相信喜歡這裏的朋友們,也會喜歡──我們該屬於同類吧?──我是如此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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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巡警打門聲甚急。

「碰碰、碰碰碰」這時巡警已經有點生氣,很猛的用腳踢了幾下,只聽得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兩扇破門都倒在地上,裏面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面色金黃,四肢消瘦,帶著呻吟的聲,慢慢地一步一步移出來看,「到底是誰,這麼鹵莽,便是要拿去頭(殺頭),也無須恁般著急。」

他一面行,一面口裏這樣說。他自幾日前就病倒在床,現在還發著三十八度熱,他見這光景,心裏著實懊惱,他覺著手足震顫,心實撞突。他已經無力行動,並且也說不 出話,把身子挨在壁邊休息了一會,又掙扎一番,徐徐的行了幾步,好容易才到廳上,他探頭向外一望,見一個巡警怒氣勃勃站在門前,他登時把頭巾脫下,裝出笑容道:

「哦!我道是誰?原來是大人來嗎?大人!請坐請坐。」

他彎下腰去把倒在地上的破門,拼命的拖在一旁,拿出一隻椅子,放在正中,又向著巡查點了幾次頭道:「大人請入來坐。」

巡警半聲不響,眼睜睜看著他,約有幾分鐘久,才踏進門內,用著很嚴厲的聲調問:
 
「你怎不開門?」

「我是病著行動不得,所以慢來一點,請大人恩典。」他說了頻頻點頭。

「胡說!你是故意不開,我曉得哩。」巡警說著,愈顯出不好的臉相。

「大人!冤枉!我是病得太厲害,不是故意不開。」說時他又請他坐椅。

「你叫何名?」巡警問。

「林老賊。」他應。

「你就是住戶林老賊嗎?」

「是。」

巡警:「你白天關門,定是吃阿片(鴉片),或賭博。」

老賊:「大人!冤枉了!我無吃阿片,我實在是病得太利害。」

巡警不待說完,直入臥室,見黑暗的房裏,也無賭博,排著一張竹床、和一隻破棹櫃以外,並無什麼。就去掀開櫃門一看,也沒有什麼可疑,乃轉身出來再問:

「你做什麼于紀(工作)?」

老賊:「我做小工。」

巡警:「你一家幾人?」

老賊:「三人,一個女兒,一個妻子。」

巡警:「那裏去?」

老賊:「妻田裏去,女兒去洗衫。」

巡警:「你女兒叫什麼?」

老賊:「叫做不碟。」

巡警:「叫你女兒來,去!快去!」

老賊行了幾步,看看遠遠站著一個孩子,他就十二分勉強,連喊了幾聲:

「囡仔(小孩)囝仔,你去大溝墘叫我不碟緊緊(趕快)回來,說,大人來對戶口(查戶口)。並向店仔賒一包番仔煙(洋煙)。去!大步走(跑)走!」

只見那小孩子飛也似的跑去了。他回過頭來,他覺得身體有些支持不住,他因為巡警不肯坐下,也不敢隨便就坐,他接連病了幾天,今早又站了這麼久,他已經再無力氣站著,就再把椅子放在巡警的跟前道:

「大人!請坐片刻!我女兒快要到了。」

巡警這才方始坐下,老賊好像從肩上卸下重擔一樣,趕快也就坐在一隻很低的椅子上。巡警明知他是疲倦極了,偏偏一刻也不放鬆,還緊緊地查東問西。不一會,老賊的女兒來了,老賊指著不碟道:

「這就是我的女兒。」

他又向女兒說:

「來!快請大人吃煙。」

不碟臉上發一陣紅,低著頭,行近前去,似很羞澀的樣子,請巡警吃煙。巡警一見了不碟,像中了魔術一樣,把先前的橫肉面都翻變了,眼巴巴看著她。他見不碟雙手捧著煙,他便伸手接過一支,不碟父親叫她擦火,巡警把煙條放在口裏,伸頸去不碟的手中引火,不碟正在羞愧的不敢抬頭。他故意把頸伸長些,他的臉恰好和不碟的臉,打個照面。他發了獃笑,眼時刮著不碟,不碟於是扭轉頭就走入房裏去。他喊:

「別要走,現在要問你,你幾歲!何月何日生?」

「十七……生年月日……不曉得」不碟在吞吞吐吐的說。

巡警裝瘋獃笑道:

「Kanrin-Lau Bu(幹恁老母)這麼大的年紀,不曉得生年月日,你不是小孩子呢!看看!胸前掽掽(鼓鼓)呢!肚子也是大大呢!Kanrinnia(幹恁娘)。」

不碟即時雙頰紅得像蘋果一般,回過頭去,不知口裏在罵什麼。這時老賊也瞪一瞪巡查,欲笑非笑。巡查也注視著老賊笑問:

「你曉得嗎?」

老賊搖搖頭道:

「我也不曉得!」

巡警:「你們統是這樣,使不得!要是別人家就要罰金呢!她是正月十五日生的,以後要牢記著,曉得嗎?」

老賊連連點頭:「曉得曉得。」

他再指著不碟喊:「喂!你仔!曉得嗎?」

不碟毫不睬他。

巡警又向老賊道:「你的女兒還未出嫁嗎?快把她嫁去好!女兒大了會做出不雅的事。」

老賊搖頭微笑道:「我這個女兒是很乖巧的,斷沒有這煩惱。」

巡警露出討人厭的笑容。不碟見他在說笑話,表示十二分不願意聽的態度,悻悻而出。巡警於是也就起身要去,老賊還裝殷勤留他坐,他比初到的時候很和靄的稱謝而行。

將近黃昏的時候,不碟的母親挑著一擔蔗葉回來了。他放下擔子,呼呼氣喘,遍體流汗,她摘下戴在頭上的竹笠,當作扇子在煽風,他入內去看她的丈夫說:

「好了些。」

她伸手在他的額上摸一摸道:

「現在沒有熱了,王爺公保庇你快好,不碟要招婚時,買一大付牲禮答謝。」

她的丈夫叫她不要在旁唸著,要去向王爺祈禱!她依了丈夫的話,就去洗臉換衣裳,來到廳上,燒了一條香,朝著棹上的王爺,雙腳齊跪下去,口裏喃喃不知在說什麼。不片晌,她起來,又向丈夫的房裏去,問他要吃東西不要?她的丈夫說剛剛吃完了,她於是招呼女兒一同去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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