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饑餓了,
徘徊天空,
想吞沒一顆顆的星辰。
─ 楊華
用生命控訴貧窮的詩人─楊 華
楊華,本名楊顯達,一說本名楊建,另有筆名楊華,楊器人,二○年代詩人,小說僅得兩篇,亦有名。楊華於一九○○年出生於台北,十八歲時遷居並定居於屏東,一九三六年五月三十日去世。(一說為一九○六年出生,居於屏東,死於一九三六年)
作品以詩最多,尤擅精簡的短詩,論者以為他受到日本古典文學俳句的影響,而喜作短詩,但楊華生世如謎,到底他受過何種教育,已難查考。他能以非常精鍊的字句,捕捉靈光乍現的詩境,不喜長篇大論,已然使他的詩作顯得獨樹一格。楊華的文學生命,比任何人都短暫,但他的詩作廣為人喜愛,受各種詩選集歡迎的程度,則冠於群倫。
楊華廣為人知的兩件事是入獄和去世。
一九二七年二月五日,因涉違犯治安維持法被捕,監禁在台南刑務所,在獄中寫了五十三首的詩,題為〈黑潮集〉。楊華寫了一段序言:「這五十餘篇小詩,是我在一九二七年二月五日為治安維持法違犯被疑事件,被捕監禁在台南刑務所時所作的。」他說,這些詩是在獄中偷閒,憑一時的直覺而未曾多加潤色寫下來的作品,自謙沒有什麼價值。序言寫於二月二十四日,入獄不到二十天即寫了五十餘首,可見這些作品都是率直的感思。黑潮是流繞台灣的海流,有論者以為,詩集以黑潮為名,大概「含有四方時勢,運通夾迫的意思,也或許是身繫囹圄,對強制性的勢力有特別旳感觸吧!」
楊華死後,有同志到他的家中搜出這一詩集,知道是在獄中寫未發表作品,就送到楊逵主持的《台灣新文學》發表,刊於二卷二號和三號。楊逵以「新生」之名「付白」:「集中有幾節在小生看來,於表現上很覺銳利,怕把紙面戳破。故特抽起……」因此,第二十六、二十七、二十九、三十四、三十六、三十八、四十一共七首失傳。有的一首僅有兩行,三行四行最常見,多不過八行。這些詩除了控訴當權的高壓統治:
築堤去防逆水,
只是促成他的氾濫。──之七。
河岸雖然擋住河水的氾流,
它的巨身軀卻一片片的葬送在急流裏。──之八。
也不斷鼓舞者被摧殘的生命,被生命追迫的人們:
過去的黑暗,
未來的希望,
希望──
前進!──之十九。
只要是新生的火,
她便能燃起已死的灰燼。──之二十四。
雖然,整個詩集的主調還是充滿被欺壓、被踐踏的哀鳴,但還頗能自覺,殖民地人民的命運就──唉!走不盡的長途啊!
〈黑潮集〉之外,楊華還有〈心絃〉與〈晨光集〉兩首系列詩,這些詩讓我們感受到詩人敏感而又豐富的想像,也讓我們看到詩人的浪漫情懷裡有割捨不掉的悲觀情感──沉重的夜露壓倒我倦怠的情,働!愁怨的我心。很難想像二十幾歲的詩人,心頭扛負的愁怨,何以如此沉重?詩人的負擔,顯然不是只有自己。
〈女工悲曲〉寫深恐上班遲到的女工,在淒清的夜光下醒來,便趕穿上衣服,匆匆趕到紡織工廠上班,發現工廠鐵門深鎖,才知道原來被月光騙了。這首詩把生活背後驅迫人的無形的壓力,用迂迴的方式表現出來,比直接控訴,增加了不少感受的空間。
一九三六年五月一卷四號的《台灣新文學》曾刊出一則啟事:「島上優秀的白話詩人楊華,因過度的詩作和為生活苦鬥,約於兩個月病倒在床,曾依靠私塾教師收入為生,今已斷絕,陷入苦境,企待諸位損款救授,以助其元氣。病倒於屏東市一七六貧民窟。」不久,一卷六號(七月)「消息通」刊出一則消息:「詩人楊華氏五月三十日去世。」為了不耐自身疾病煎熬,也為了不使妻兒增加負擔,詩人是自殺死的。有人以「薄命詩人」形容楊華,〈薄命〉其實是楊華的小說成名作。
〈薄命〉是楊華僅有的兩篇小說之一,卻與楊逵的〈送報伕〉及呂赫若的〈牛車〉一起被選入胡風主編的《山靈──朝鮮台灣短篇小說選集》,於一九三六年四月在上海文化生活出版,被當作羽小民族文學的代表作。這一篇小說雖然寫的命運坎坷的「媳婦仔」,缺乏亮麗的面孔,又出生貧家,出嫁後又禍事連連,終而被命運逼得發瘋而死。其實,除了性別不同,它又何嘗不是楊華自己命運的寫照?他的另一篇小說〈一個勞働者的死〉,寫一個種菜為生的小農,因經濟恐慌無以維生,跑到都市的鐵工廠做工一樣受到資本家的壓榨,為了飯碗,只每天在不潔的環境中日夜不停地賣力工作,終至病倒,貧病交迫而死。這是一首勞動人民的哀歌,作者寫來,有無盡的怨恨,沉痛的控訴,這實際也就是他自己心底的聲音,終於他還是以自己的手結束自己的生命,向這個世界作最深重的控訴。
延伸閱讀:
「評楊華的〈女工悲曲〉——並論日治時代瀰天蓋地的悲劇文風」 http://140.119.61.161/blog/forum_detail.php?id=153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