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酒 館

 
　喝酒‧吸煙‧穿漂亮的鞋

    　──湯姆叔叔的酒屋


  在一個破舊、髒亂的街角，昏暗燈光下有一個小酒吧。一個頭髮淩亂、穿著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個角落裏，早已醉眼朦朧。他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到一架鋼琴旁，伸手拿起放在鋼琴上的一瓶威士忌。然後，音樂聲響起，一個沙啞、粗獷的聲音從酒吧視窗咆哮而出，……「鋼琴一直在狂飲，不是我，不是我……」

  你一定猜到了，這個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是Tom Waits（湯姆‧韋茨）。

  提起Tom Waits，人們總會把他與酒鬼形象聯繫在一起，「你知道人們都希望我成為一個酒鬼，但我不會，如果我是酒鬼，就不能成為一個藝人，因為酒鬼是個全職工作」，Tom Waits在1979年對《聲音》雜誌記者說。但不能否認的是，Tom Waits一生不沾毒品，但有三大愛好：喝酒、吸煙和穿漂亮的鞋。

  如果你第一次聽到Tom Waits的歌聲，會身心不安，他的演唱和音樂伴奏都是近乎原始般的粗糙。而一旦你真的聽進去，這種聽覺上的虐待頃刻間就變成享受的快感，似乎那架酒醉的鋼琴真的像酒精一樣讓你迷醉。

  1949年12月7日，也就是日本偷襲珍珠港的紀念日，Tom Waits出生在加利福尼亞的波諾納，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不是出生在醫院，而是醫院外面一輛計程車後座上。童年的Tom Waits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時，就感到十分沮喪。因為他希望自己能像兩個叔叔那樣有一副粗糙、沙啞的嗓子，那樣才像個男人，但是長大後他做到了。

  六○年代，美國西海岸興起衝浪音樂、迷幻音樂和民歌搖滾，但Tom Waits似乎對這些毫無興趣，「六○年代對我沒什麼特別的刺激，我的牆上沒有一張吉米‧亨德里克斯的海報」。Tom Waits說。相反，他對自由的嚮往和對夜生活的興趣使他有幸成為一個夜總會的守門人，從此開始了顛倒日夜的生活。夜總會裏表演的爵士樂、搖滾樂和民歌對他的耳濡目染，最終讓他走上這家夜總會的舞臺，成為一個職業歌手。之後，他又發現了另一個天地──垮掉一代，傑克‧凱魯亞克、艾倫‧金斯伯格、查爾斯‧巴科斯基、格雷戈裏‧科索等作家的作品吸引了Tom Waits。一次，他偶然聽到一張凱魯亞克與史蒂夫。艾倫錄製的唱片，艾倫彈鋼琴，凱魯亞克講故事，這張唱片對Tom Waits的影響極大，確定了他日後成為一個說書人。Tom Waits的歌詞正如鮑勃‧迪倫在當時所說：「如果我唱，它就是一首歌，如果我不唱，它就是一首詩。」而且，在Tom Waits的很多作品中，都能隱約看到《在路上》中描述的那種放蕩不羈、漂泊心態的情結。


  當Tom Waits今天被看作一個詩人時，他卻極不情願承認並時刻迴避這個詩人稱號，「詩人是一個危險的詞」。他只承認自己是個詞曲作者，一個說書人。Tom Waits是個很敏銳的人，他的很多歌詞都是他經歷過的故事，只要有一架鋼琴或是一把吉他，他就可以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他的第一首歌詞就是根據酒吧裏兩個人的談話內容整理出來的。「當我把故事整理出來後，發現音樂就藏在這背後。」

  「我喜歡泡吧，」Tom Waits說。因為在這個環境裏，他可以接觸社會各階層的人，可以聽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可以盡情地抽煙、喝酒。所以，在他的歌詞裏描述的大都是頹廢、混亂、下層社會和飄泊的景象。「我喜歡冒險歌曲、謀殺歌謠、駭人聽聞的失事事件、邪惡與英雄主義、充滿誘惑的情色流言、浪漫狂野和神秘的歌曲。我一直想活在其中而永遠不想出來。」Tom Waits說。

  雖然Tom Waits嗜酒如命，但他從不認為酒精能帶來創作靈感，真正帶給他創作靈感的是那些經歷和生活，早在1976年他就對《滾石》雜誌記者說：「做酒鬼毫無樂趣可言。我曾經認為酒鬼會有意思而且很有美國味，但最後我不這麼想了。」話雖這麼說，在Tom Waits的歌曲中，你能感到他對酒精情有獨鐘，對酒和酒鬼的描述在他的歌詞中比比皆是：「我們的愛需要輸液，那就注滿葡萄酒」、「我不想酒精中毒，但是希望眼前放著瓶酒」、「我沒喝出毛病來，但當我沒酒可喝時就很難受」、「你請我喝酒，我會給你講故事」、「我醉倒在月亮上，我聽到了薩克斯聲」、「威士忌可以讓一個盲人談吐自如」……很多歌詞幾乎就是他酒醉後的胡言亂語，在他的歌詞中，有一句寫得十分傳神，幾乎是他前半生的寫照：「聞起來像個釀酒廠，看上去像個流浪漢。」布魯斯歌手邦尼‧雷特這樣評價Tom Waits：「他是個真正具有獨創性的人，是一扇我們從未接近過的窗口，是能同時把悲劇與浪漫編織在一起的人。」

  除了垮掉一代作家的影響，另外對Tom Waits影響很大的就是布魯斯和爵士樂以及流浪歌手哈裏‧帕奇。他也把爵士樂中的說書風格揉進了他的音樂，此外盡可能吸收其他國家的民間音樂，所以，聽Tom Waits歌唱，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異域風情。如果你聽他早期的作品，會發現這種感覺十分強烈。1973年，他出版了首張專輯「停業時間」，這張後來被當成經典的唱片在當時讓人難以咀嚼，它簡單、粗陋、直言不諱，像是剛剛挖出來的古董。「零錢」（1976）實際上是Tom Waits風格上的大變化，他對情緒的渲染大於以往敘述性，爵士氣息比以往更濃。「劍魚長號」（1983）中Tom Waits開始了各種樂器實驗，古怪的風格讓唱片公司難於接受，最後他不得不換一家唱片公司發行。「暴雨」（1985）被公認為是Tom Waits最好的作品，不論音樂還是歌詞都幾近完美。「騾子變奏曲」（1999）是Tom Waits最近的一張專輯，到此時，人們不再把他當成一個另類看待，儘管他的風格還一如既往。

  其實，早在八○年代初與劇作家凱思琳‧布倫南結婚後，Tom Waits便開始在電影、音樂劇領域尋求發展，這對他的音樂創作產生很大影響。Tom Waits是個創作力極強的人，除了唱片，他還與妻子共同創作舞臺劇，給電影寫配樂。同時也是個不錯的演員，他先後出演了十幾部電影，包括與法蘭西斯‧科波拉、吉姆‧賈曼什這樣的大導演合作。在步入中年時，Tom Waits走上了藝術巔峰。


  Tom Waits從來不喜歡巡迴演出，有時，他會以嘉賓身份為他人暖場。八○年代後，他也很少再去酒吧，那個曾把他浸淫成一座釀酒廠的地方離Tom Waits愈來愈遙遠。他下定了一百次決心，把煙戒了。他戒煙的方式很獨特，每次戒煙，他都把煙深埋在後院的一個洞裏，並在上面撒尿。但一個小時後，他就會把煙從地裏挖出來，烤乾之後繼續抽，但最終，他徹底把煙戒掉。之後，這個嗜酒如命的人，也徹底把酒戒掉，不再有戚瓦士和雪茄陪伴，取而代之是他五歲的孩子，湯姆叔叔關閉了他生命的酒屋。

  「在那片土地上有座小鎮／在那座小鎮有間屋子／在那間屋子裏有個女人／在那個女人那裏有一顆我愛的心／當我走的時候我帶走了那顆心。」Tom Waits是否真的永遠離開了那座破舊的小鎮？離開了那個陰暗的酒吧？在他即將出版的孿生專輯中是否還有那股醉意朦朧的氣息？是否還會在粗糙的音樂中咆哮？他很快就會告訴你這些問題的答案。



資料來源：新華網 三聯生活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