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薔薇和蕁麻的褥墊兒

  我睡了很久

  到了微暗時

  南方的烏鴉 來停在我底肋骨上

  吐出了 不吉祥的語言

   我可憐的青春也在

  昏黑的夕影裏 挪移著

  戴著黑色頭巾的 幻想

  蹲在我的旁邊

  我底思念 患了潰瘍

  整個晚上 流著眼淚

  那時 溫柔的月亮 升上來

  悲哀的詩人啊

  人生的杯子 不管有多苦

  明天 總會有美麗的太陽照耀

  休息吧 休息

  然後 啊啊 我被月亮抱著

  像幸福的情人一樣睡著了

  有人搖動著 我底肩膀

  是光

  夜過去天亮了 起來吧

  光 抱著青春來了

  一位友人 來訪

  我是每個晚上 都喝酒

  可是 新的早晨來了

  我要去喲

  友人 向充滿光明的南方去

  又有一位友人 來訪

  我是每個晚上 都跟娼婦一起歡樂

  可是 新的早晨來了

  我要去喲

  友人 向充滿光明的南方去

  啊啊 藍色浪濤的那邊

  歷史的嘈雜

  光 光 光 光 

 

原載《文藝台灣》,第四卷第五期,一九四二年八月廿日; 當時以〈夜晚和早晨之歌 外二首:花蓮港回想,插話〉發表。陳千武譯。



文學赤子的美麗與哀愁--龍瑛宗  


他是一位靦腆的銀行員。

民國元年出生新竹北埔小商人的家庭,排行老四,本名劉榮宗。客家人。

十三歲,遇文學啟蒙師成松先生。十七歲入臺灣商工學校。十九歲,遇另一位文學指引師長加藤先生。臺灣商工畢業後,進入銀行界,直到六十六歲退休。

由於他的出身與個性,常有壓抑的被殖民者及客家人情結。

二十六歲,和李耐女士結婚。撰寫處女作『植有木瓜樹的小鎮』,登躍文壇。時年1936年。

他率先提出殖民地的同化問題,以及被統治者大眾的精神荒廢。現實批判、內省的精神有別於賴和、楊逵高唱民族意識的抵抗精神。

他的出現與當時流行的抗議文學,旨趣相異,另外開闢一條文學新方向。但遭到當時文壇很大的爭議。

臺灣小說因他才出現現代人心理的挫折、哲學的瞑想以及濃厚的人道主義。他積極描繪出一個幸福社會的構圖,為反諷刺、反浪漫的代表。

民國二十六年,他到東京與日本文藝界會識。返台時,在船上得知七七事變。此後,側身以日人為主的外地文學派中,如西川滿主辦的「文藝臺灣」,作品有『貘』『白色的山脈』『黃昏月』『午前之崖』…等。全是捨棄歷史、社會因素的逃避文學。由於他的立場曖昧,再加上個性內向與口吃,遭到同時代同種族文人排擠。

他曾為日本總督府寫過迎合文章,一向苦惱「自我」與「外界」的衝突益加明顯,最後他選擇了調和,也就是民族「融合」。如『蓮霧之庭』『歌』……

此期,表面上是應當局要求所寫,但其中卻也隱藏了「非時局」的東西,一種超越時代,基於作家的誠實,所描繪的具普遍文學性的東西。

苦悶與惆悵是他創作的心靈。

戰後,他仍致力於創作,但多以日文寫作,由鍾肇政為它翻譯,民國六十九年,透過苦修與磨練,終於以中文寫出『杜甫在長安』『勁風與野草』,再度引起文壇注意。

終其一生,發表小說一百六十六篇,雜文、評論無數,是台灣作家群中產量最多的。

他的文學風格突破外向寫實窠臼,注重心靈葛藤寫實,融匯現代主義個人式的內省與質疑,及感覺派纖細唯美的色彩,充分顯露世紀末殖民地知識份子「美麗與哀愁」的思考角度。

他將近六十年的創作生涯,可看出一個臺灣作家在時代洪流中,迂迴曲折的心路歷程。

受他影響的後進有陳火泉、葉石濤……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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