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他們說我「太懶散」。這是真的。
    他們說我「好逸惡勞」。這是真的。
    他們說我只想「坐享其成」。也許有那麼一點。
    我知道在他們的眼中我是個失敗的人。    幾通電話,幾段對話,發覺原來有那麼多曾經熟悉、曾經欣賞的人都變了。

    這些優秀的人,身處現代金融或科技產業,接觸的對象或客戶都是高收入的資方高層人員,他們雖名為職員,每天工作十小時以上,但平均月入五萬,甚至更多,加上每年員工的海外旅遊、業績分紅和好幾月的年終獎金,他們可以上健身房、找專人老師教瑜伽、學跳佛朗明哥或探戈恰恰、買最新的電玩設備或攝影器材……,因為他們付出那麼多,這是他們應當得到的。

    但我很難過,這些人是被錢收買了嗎?被時勢奴役了嗎?他們不再思考「人」的價值和意義、及應有被尊重的權利和隱私了嗎?我不用太仔細地想:早上八點半上班到下午六點半下班,每日固定不計薪地加班到八、九點,回家洗澡看一下電視(或沒精神看電視),因為距離和交通的緣故,每日六點多便要起床,所以十一點就必須就寢(最晚十二點),如此還有精神和時間來讀經、看書、思考、寫東西、或充實其他嗎?再看工作環境辦公室處處佈滿搖控監視和錄音(竊聽)設備,在這樣一個自知被侵犯的「楚門的世界」裏,竟也漸能視而不見、不覺不察了──我說:「這樣工作時間真的太長了,況且隨時都被機器鏡頭監視著,同事之間說話也得小心翼翼,處處隱瞞,壓力好大,真的太累了……」,朋友難掩輕蔑的語氣回答:「現在到哪裏工作都是這樣好不好,像我每天都待到八九點才下班,再說你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誰真會二十四小時盯著你……」、「你要想,這是為了賺錢,為了生活,沒錢怎麼過日子?哪來興趣和享受啊?時勢便是這樣,這是沒辦法的事,習慣就好啦……」──沒人在意合不合理了,因為失業率居高不下,物資也居高不下,一份工作都難求了,更何況一份合理的工作?

    我難過是看見愈來愈多人愈來愈能「接受」資方無人性的要求,甚至不自覺地站在資方的角度思考,而冷血無情地譴責弱勢的勞方──這本來就是一個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自然生存法則。或許這也是中國五千年來「嫁雞隨雞飛,嫁狗隨狗走」傳統思想觀念的一種移轉,但在我眼中,這些人其實更像一群罹患斯德哥摩爾症候群的人。
    
    「心理學家認為,﹙斯德哥摩爾症候群﹚不僅出現在挾持案中……一九八○年,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剖繪專家及人質協商員湯瑪斯‧史特蘭茲寫道:『被害者求生存的需要,遠大於憎恨導致他陷入困境的人的衝動。』研究人員已經將﹙斯德哥摩爾症候群﹚發展的階段做了總結:一個人威脅要殺害另一個人,而且認為有能力這麼做。另一個人無法逃脫,所以他的性命掌握在威脅者手中。被威脅者與外界隔離,所以其他觀點只來自威脅他的人。威脅者被認為對被威脅者展現某種程度的仁慈。」
   
    我難過,也因掙扎而痛苦。這是人類文明的進化還是返祖?這是所謂的民主還是專制?

    這是一個病態而不健全的社會,這不是一個為人類精神內在提供更「優質進化」的社會,人類工作的目的應〝僅是〞為求裹腹度日,包括養家活口,它的重點在於「活著」,剩下的、大部分的時間和精神應該用在「怎麼活著」上頭。

    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高科技產業、上市上櫃、員工福利、年終優渥分紅、國內外旅遊……有太多人巴不得「向錢看」!我真太挑剔了,這是事實,不用告訴我公司願景、月薪多高、獎金多高、福利多好、只要肯拼肯付出,前途一片光明美好,成為高收入的一份子絕對不成問題……所謂「現代」,大部分的人都不認得「辛苦」的基礎,一滴血汗一粒米,付出多少收穫多少,在這基礎裏,一切都是合理的,沒有威脅者和被威脅者。所以那些人認為理所當然的,與我能接受的認知差距十萬八千里,他們重視的不是我要的,那一直不是我要的,我只要每天有口飯吃,能過日子,就好。    
   

    -2007-04-16-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fl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