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酒 館

    圖：Eugene Delacroix 德拉克洛瓦 Crusaders in Constantinople

閉上眼

想像愛人的手指撫摸著我臉上的坑洞和待結痂的點點傷口

有點痛   是感覺的痛

睜開眼

那幾根指甲縫裡暗紅泛黑的血漬

像被揉搓成泥隔夜的紅花

帶著腥味   生命成長的滋味



他們不可思議又充滿好奇的看著我拉高褲管後露出的雙腿上密麻的神秘符號──被黃膿侵噬的或難以消失泛著血漬的傷口點點錯落

「看過西醫嗎？」

「醫生怎麼說？」

「這種情形多久了？」

「身體其他地方也會這樣嗎？」.....



喔，親愛的寶貝們

你們的問題如此簡單

讓我無法給你真正的答案.....那極為複雜說來話長既屬於生理又牽扯心理矛盾且碎瑣的種種因由

你們不會有興趣聽的吧？

你們太年輕了

但你們意外的眼神盯著我的雙腿研究

口耳交錯地討論著種種病因與其他什麼

我突然覺得好玩好笑

解了襯衫上頭幾顆鈕釦指著胸口說：這裏也有、背上也有、全身上下都是痘疤似的傷口........( 我在暴露自己的欲望嗎？還是我等待著被誰擁抱占有？ )

「會癢嗎？」「會痛嗎？」有人真的關心嗎？

當你們轉過身走到下一個病床將我拋卻腦後

你們還會對我的累累傷口好奇嗎？



──你們問，如果。

我說。

都是自己弄的，這些愛的印記

不像席慕蓉筆下那麼美麗

說了等於沒說的情話才算雋永

被稀釋在空氣中

每個人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現在我要薰你的額頭──身體放輕鬆──吸氣──吐氣──記憶無法放鬆

一鬆   手就要墜落

心臟緊繃彷彿只是一具活的木乃伊

除了包飾的外衣其他什麼都沒有

所以我必須留下一些愛的印記

在你手曾撫摸過的每寸膚肌

鮮紅的縮小版草莓

禁不起愛的背叛與蹂躪──再吸氣──吐氣──吸氣──吐氣──他已放下所有蜜言甜語，並小心不做任何承諾.......要裝傻，喔，不，我什麼都不懂，我專情並且忠貞，會用耐心慢慢等，以血和自殘的傷口做保證。糊爛的草莓鮮紅似血，是七十二具流浪的靈魂，為追隨信仰而甘被放逐於永世的寂寞。



閉上眼，

撫摸如你給我的刺痛──



        『……不要因為也許會改變，就不肯說那句美麗的誓言

            不要因為也許會分離，就不敢求一次傾心的相遇

            總有一些什麼，會留下來的吧

            留下來作一件不滅的印記

            好讓，好讓那些，不相識的人也能知道

            我曾經怎樣深深的愛過你。』


                     ─ 席慕蓉《無悔的青春》



──右手指上美麗的戒痕

已漸漸看不見了。



2005/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