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酒 館

  今日特別有「機緣」──跟司機有緣。除去搭乘捷運時幾乎的不可能，幾趟搭乘公車時，都遇上頗為健談的司機；也許我看起來愈來愈不像台北人了吧。

    第一位司機熱心地跟我推薦他行駛的那一路線，仔細說明未來將從中山市場經土城再延伸到板橋後火車站、不久之後還會增加到四十輛公車、即使非尖峰時段，也將維持十五分鐘一班車……；當然他也提到其他公車路線，最紅的首推「307」囉，光看它不論尖峰非尖峰時段，班班客滿，「司機賺翻了！」他說，言下之意似乎頗為欣羨；再多坐幾站，也許他還會告訴我他們的薪資計算方式，譬如底薪多少、每單位乘客數乘以幾塊錢等於工作獎金，還有假日或超時加班之類的點點點點點，尤其印象最深的是當我下車時，他非、常、誠、懇地邀請我下次再搭他們的車，「謝謝你，祝你今天一切順利，下次一定再見！」一時我回應不出比他更誠懇熱情的致謝詞，只好將臉上所有的肌肉神經全堆上善良可人的微笑：「謝謝謝謝！下次見，嗯，一定一定，再見再見！」──真是一位讓人心情變得十分柔軟的公車司機啊！

    換個路線，剛好我又坐在司機斜後方的第一個座位上，司機說天氣又突然變冷了，昨晚上還下了毛毛雨，可是只濕了草地皮，對空氣品質沒什麼幫助，新莊、樹林那邊，空氣糟透了……（真的嗎？嗯，嗯，）……你知道，台灣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一天到晚胡鬧瞎搞，都空轉幾年了，所以，我已經決定要站出來推動改革，連名稱都想好了，叫「台灣全民改革推動委員會」，誰做委員？台灣全體人民都是委員，我已經籌畫二年了，告訴你，台灣一定要改革，絕不能像上面的人光說不練，我已經計劃好了，跟很多乘客說過，他們都十分贊同呢，要不是因為沒資金……「那麼要改革些什麼呢？」這就是重點，我會跟你說，你知道我要改革的目標是什麼嗎？（其實不太想知道呢，睡眠不足，很想在車上補眠呢……）第一點，我們的立法院一定要改革，（這是真的，該派些更能打的上場才不會丟國家的臉，還有可以考慮找鞋商贊助提供，節省開銷兼收些廣告費增加國庫收入）……第二點，絕對禁止貪污，公家民營都不准，尤其是那些公開上市在法律保護下公然詐騙的，絕對禁止，抓到決定開除……第三點，人民才是國家的主人，所以要將權利拿回來……第四點，嚴禁公家機關、尤其是警察瀆職貪污……（這條之前講過了不是嗎，不過算了）……第五點，哎呀，現在招手有什麼用，不曉得過站不能停車嗎，這個笨蛋！……噢，你知道嗎？目前為止我已經擬出十項改革計劃了，一旦開始執行，我會上所有媒體公開演講，甚至也會成立專屬的電視臺，我說的這些，不管本省、外省就連外省第二代，聽過後都覺得非常重要、非常好，他們都贊成台灣要改革，當然不能流血，現在流血的事沒人要幹，所以要用理性，強力的訴求要求國家改革……「呃，我要下車了，嗯，謝謝，再見。」噢，那麼下次再聊吧，台灣人民加油！……

    有了之前的經驗，在返家的這班公車上車後，問過司機確定沒坐錯方向，馬上我走到巴士中間的座位上去坐，靜靜地獨自欣賞過眼街景──想起學生時代，也經常搭車玩，有時工讀下班後，便搭北淡線火車趕在日落前到淡水看夕陽、吃魚丸湯……或是搭公車，最喜歡「304」，從永和上車，坐、坐、坐，坐上一兩個鐘頭到故宮博物院或外雙溪，回程時再散步到中影文化城搭「304」回永和，精簡便宜，身心都暢快無比……咦，這不是捷運嗎？我跑到前面問司機：「請問這是捷運站嗎？」（上車時我問過司機有否到「民權捷運站」）司機回答：「是捷運啊……」「噢，謝謝！」我急急刷卡趕在燈號變換公車起動前下車，正當我雙腳剛踩上地面，背後傳來司機依舊不急不躁的慢調：「嗯，不過，這是木柵線喔──」啊？什麼！怎不一口氣說完呢，眼看燈號就要變了，此刻再回頭真的很尷尬……這傢伙！

    ──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下車，心想乾脆往前走到下一個捷運站吧！在變冷的冬夜裏，又餓又渴地走在漆黑的馬路上，有愈走愈偏僻的感覺，路燈彼此間的距離似乎漸漸拉遠了，也不見商家了，怎還沒見到捷運出口站呢？跟著木柵線的軌道走總不會錯的……愈走……愈、往、下、了……不會吧？車軌都快回到地面了──原來，剛剛下車的那一站就是捷運的終點（起）站啊──SHIT！難怪人煙稀少愈走愈恐怖，想起台北的治安……哇嗚，我幾乎用競走的速度逃回燈火通明的大馬路上，直到遠遠瞧見架在半空中龐大的捷運站出口，及車站底下不遠的──「三民書局」！是三民書局耶，把心一放，經過半個多小時的驚恐，細胞被嚇死的難計其數，所以，這下決定要好好補償自己了……


    -2007-02-11- （圖  Hack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