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藝術的國家和

    民族是要滅亡的 



        ── 王詩琅




    王詩琅,詩人、小說家、評論家、台灣民俗、歷史學者,編輯,文獻委員會委員,最早期則為社會運動家。

    公元一九○八年二月二十六日出生於台北萬華。七歲入秀才王采甫之私塾習漢文,十歲入臺灣總督府師範學校附屬公學校就讀,課餘喜讀稗官野史,並及於上海出版的新書,思想眼界為之一開。筆名甚多,較常用的有王錦江、王一剛、嗣郎、榮峰……等,作品富於思想性,重要的小說有「夜雨」、「青春」、「沒落」、「老婊頭」、「十字路」……等。因父親希望他繼承家業,經營布莊,被迫放棄升學,他卻能憑自修,廣涉歷史、小說,而洞悉世界思潮,終而加入信奉安那其主義的「台灣黑色青年聯盟」,奠定他思想的初基。

    一九二七年,黑色青年聯盟遭到警方大檢肅,王詩琅以違反治安維持法之名,遭判處懲役一年六個月。一九三一年,再因「台灣勞動互助事件」被捕,再次判刑入獄十個月,一九三五年,又受到日本本土無政府共產黨事件波及,遭拘禁二個月。這些事件促使王詩琅轉向文學創作,也從此不再過問政治社會運動。

    然而參加社會運動的經歷,卻充分反映在他的作品風格上。關懷、反省、檢討社會運動,成為他的作品裡最常見的主題,曾經是一個安那其主義──無政府主義信徒的思想、意識,也充分反映在他的作品裡,批判帝國主義強權、批判資本主義,不曾鬆手。這中間還包括了自己成為社會運動逃兵的自責。

    早期作品發表於《洪水報》、《伍人報》、《明日》等左派人士創辦的園地,顯然是左派拉攏、認同的對象。後來加入郭秋生、廖毓文等人創辦的「台灣文藝協會」,楊逵、葉陶夫婦雙雙病倒時,代編過《台灣新文學》,因此,後來作品多見於《第一線》、《台灣文藝》、《台灣新文學》等。主要小說作品有〈夜雨〉、〈老婊頭〉、〈十字路〉、〈青春〉等,收入「光復前台灣文學全集」及「台灣作家全集」《王詩琅、朱點人合集》。另有《王詩琅全集》十一卷,由德馨室出版。

    在小說創作上,王詩琅表達的其實是廣義的社會主義思想,雖然穩穩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對一切強權、惡霸,都不假辭色,給予迎頭痛擊,對經濟上弱勢充滿同情,但似乎又只能無奈地流於感傷而已。即以〈夜雨〉為例,寫響應罷工的印刷工人,雖明知資方取消禮拜日不上工的工資是不合理的,而加入罷工抗議的行列,但罷工顯然失敗,工人一家生活陷入絕境,為了一家人的生存,只好同意女兒淪落風塵。罷工者堅持的勞動階級尊嚴,遭到嚴重的挫敗和打擊。〈沒落〉寫曾經投入社會運動的要角,曾經為演講、集會、發刊物教育民眾、宣揚理念,奮不顧身,甚至雄辯滔滔與父親爭論,及至因參與社會運動兩度入獄出來之後,竟然成了頹廢派,「天天飲賭到三更半暝」、「殆無寧日在麻雀和咖啡妓樓裡鬧到人靜夜深」「睡到日出三竿卻不起來」,聽任己經六十五歲的老父清早爬起來督導店員洒掃整理做買賣。清醒時偶然想到:拋棄父母妻兒,為了理想,和資本主義拚掉老命的勇氣,他是不夠的,但記起過去一起攜手戰鬥的伙伴,將在法庭上受審,他不能不趕去聲援鼓勵。這個社會運動者的理想和良心,就在躊躇、猶豫間消耗掉了,最後,只能和幾個落伍的老同志繼續買醉,只是偶然想到還有同志仍在戰鬥、受難,頹廢是不應該的。這篇小說是親身參與過社會運動者的,深刻的心靈記事,卻也是見證了小說家王錦江與社會運動者王詩琅,心境思想上的差異。

    王詩琅的小說,雖然圍繞著他的社運經驗題材,但顯然並不是他社運的工具,或者說是他社運的一部分了,已經很明顯地是站在客觀的立場去反省、檢討過往的體驗了。譬如:〈十字路〉,已經明白指出社運份子「拋棄家庭、斷絕富貴的希望」投入社運的理想,不切現實,缺乏行動力的知識份子撼不倒資本家,社會改革需要民眾自己覺醒。明白地透露出社運過來人的挫折感。又如:〈老婊頭〉,這個傳承、內情都極為特別的行業,作者寫來也完全沒有「社會主義」的立場,只是從妓女生涯看到世態炎涼、人間冷暖而已。從他的文學作品看,的的確確可以說是「走過社會主義的小說家」,卻不是社會主義小說家。

    一九三七年,王詩琅曾赴上海工作半年。次年再到廣州擔任《廣東迅報》編輯,也在這段期間中斷了他的文學創作生涯。直到八○年代,他又忽然根據他的廣州經驗寫了〈沙基路上的永別〉,描寫日治時期在廣州發生的台灣男子與廣州女子的異國之戀,因跨不過民族認同的鴻溝,流為殘戀。

    一九四六年,戰後回到台灣的王詩琅,轉向報社、雜誌編輯及文獻會等單位任職,幾乎不再有文學創作,但對台灣史、台灣文學史、民俗、鄉土史等之研究,卓具心得,《日本殖民地體制下的台灣》是他這方面的代表作。而先後任職於台北文獻會及台灣省文獻會期間,對文學史文獻、歷史文獻的整理、出版,尤具貢獻。

    王詩琅一生體弱多病,晚年不良於行,又視力極差,幾乎失明,仍奮力將《台灣社會運動史──文化運動》翻譯出來,成為了解日治時代社會運動最珍貴的一份史料。王詩琅是一位多元的文化人,文學是他生命中的一段偶然,但因為他有獨特的社會運動經歷背景,他的文學風格又成為了特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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