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從根基上被破壞,我的腳只能顛跛著走。
我擔心,我是否變成你們沉重的負擔……那時候--回到這裡再開始工作--畫筆幾乎從手上滑落下來……」
--Van Gogh,w.1890.
在「The Church of Auvers」(歐維的教堂),Van Gogh一生中對於社會的不理解與抗爭,對於完美的追求,與生命裏所經歷的歡愉與苦惱,全融入這片深青色的天空,畫中婦人的背影彷彿馱負著他那沉重悲苦、渴望愛與被愛的靈魂,期待一次永遠的、徹底的救贖……
被排斥的靈魂悲劇-Van Gogh
Vincent Willem van Gogh(30 March 1853 – 29 July 1890)
塞尚和莫內曾說,梵谷這個荷蘭人只不過是個靈魂。大概沒有任何一位畫家的一生像Van Gogh這樣悲慘。他率直、坦白、天真,然而在夢想的追尋與掙扎的過程中,僅能以當時人們所無法瞭解體會的繪畫藝術剖白釋放內心痛苦的矛盾。
The Church of Auvers 歐維的教堂
「二十九日上午十時收。
文生.威廉.梵谷的死亡證明書。
畫家、獨身、三十七歲。一八五三年三月三十日出生於荷蘭Breda省附近的Groot-Zundert村,今天凌晨一點半,在暫時居留的旅店,即拉卜先生的處所死亡。無固定地址。」
在巴黎郊外,歐維.休爾.歐瓦茲的小小村公所中,那本封面已經發黃,而頁數非常多的死亡證明冊,記載梵谷死亡的鋼筆宇體寫得極為漂亮。
不過,從字裡行間卻絲毫看不出,他是用手鎗自殺的:
死亡證明書送出去的前兩天,即一八九0年的七月二十七日,就在這個村子裡,梵谷用手鎗自殺,由於傷重而不治死亡。
奇怪的是,那把手鎗卻始終沒有找到,甚至於梵谷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弄到那把手鎗的,也一直都沒有定論。
這是因為,當時梵谷的死並未被當作是一件意外,而是以普通的疾病死亡來處理的緣故。
這裡面產生一些謎。不僅是手鎗來源的問題,梵谷在歐維所描繪的畫也隱藏著謎團。
「The Church of Auvers」(歐維的教堂)是在他死前約一個月所畫的,使用上下起伏的獨特筆法,把天空描繪得像深海一樣地劇烈翻騰,由於這座教堂到現在還保持原樣地矗立在當地,所以,它是梵谷當年描繪的對象,似乎毫無疑問。可是,從畫面左下方道路上行走的婦人背影,由她頭上所戴的帽子來看,應該是梵谷誕生地荷蘭的服飾。
梵谷是一位很少憑空描繪想像之物的畫家,至少,在來到Auvers以前是如此。隨著死亡的迫近,才開始憑藉著想像來畫畫。
梵谷是否一邊讓心飄向遠方的故鄉,而一邊畫著畫呢?
在阿爾(Arels)的市公所內有一份希望將梵谷送進精神病院的居民請願書,以及警察局的調查報告,讓人頓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觸。
梵谷的生與死,簡直就是一齣「被排斥的靈魂悲劇」!
如同死亡證明書一樣,這些以漂亮的鋼筆字所寫的文件,活生生地呈現了當時人們對梵谷的看法。
四面楚歌的窘況
「請願 阿爾市長先生
我們這群住在阿爾市Lamartine廣場的居民,今天向您報告下列的事項:
「住在同一廣場上的荷蘭人文生(風景畫家),不久以前,曾經數度因精神不健全而酗酒,並且陷入了興奮過度的狀態,更由於當時他對自己的言行幾乎毫無所知,使得我們這些居民惴惴不安。
「對這個地區的居民,尤其是女性和小孩子而言,他是一個令人不安的對象。因此,為了公共安全的理由,簽署了這份文件,希望由文生的家人將他領回,或是由他的家人為他辦理住院手續。
「如果不對他採取必要措施,恐怕不知何時會發生真正的不幸事件,我們都希望避免它的發生。」
在請願書上簽名的,共有二十九人。最後的署名是「善良的市民」。
阿爾警察局的調查報告書上,寫著梵谷房東的證言:
「昨天,我有機會和文生交談,他不但語無倫次,而且腦筋也有問題,另外,我又聽附近的居民說,他曾對幾個女人毛手毛腳,這些女人由於怕他侵犯,所以,連待在自己的家裡都不放心,我希望當局對這位精神異常者,採取監禁措施。」
接到了這些文件之後,市長就決定把他送入醫院監禁治療,並要求警察局長執行這個命令。
成為這個請願的導火線——「割耳事件」,發生在梵谷到達阿爾四個月之後。
由於梵谷深信,和畫家們在法國南部建立共同畫室的夢想必能實現,所以,就獨自一人來到了阿爾,可是,他卻和唯一應邀前來的朋友高更相處不睦。有一天晚上,他拿著剃刀追殺高更,被高更逼回自己的房間之後,梵谷割下了一隻耳朵,並且將它送給熟識的妓女。
起先,他被收容在阿爾醫院,後來,又轉送到聖.雷米精神病院,過了一年,他才前往歐維,就在他死前兩個月。
被隱瞞的「自殺」
歐維位在巴黎西北方三十公里處,是水流平緩的歐瓦茲河(塞納河支流)畔的狹長村落。
梵谷居住的地方在車站附近,由拉卜所經營的旅店的三樓。實際上,它只是一間小閣樓,目前,已經改為一家叫做「梵谷之家」的餐館了,不過房間則保持原狀。
天窗的金屬部份已經生銹,牆壁的灰泥也斑駁脫落了,面積約為三個榻榻米大小,室內光線昏暗。
梵谷就是在這裡去世的,當時子彈並沒有被取出來。
他被葬在村子的公墓裡,弟弟Theo和他葬在一起,墓上種植著象徵他們兄弟之愛的常春藤。
生前梵谷只賣過一幅畫,在這種情形下,Theo曾不斷寄錢接濟給他,梵谷死後半年,他也因病追隨哥哥而去。
現在這些常春藤下面,必定還留著一顆梵谷自殺用的子彈。可是,梵谷用來發射這顆子彈的手鎗,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呢?
對於這個問題,一共有三種說法:
一種是,以「射擊討厭的烏鴉」為藉口,同旅店主人拉卜借來的。
另一種是,在歐維和巴黎之間的朋特瓦茲鎮上,同鎗械商號「魯布夫公司」買來的。
還有一種則是,焚谷偷偷地拿走了曾在一起遊玩的兩兄弟擁有的手鎗。
如今,「魯布夫公司」還在,第四代的皮耶先生引述當時的情形。
「我祖父曾經告訴我父親,梵谷來我們店裡買過手鎗,那時候的鎗是左輪式的。我想,當時的工人,只要花一個星期的工資就買得起了,不過,帳簿卻沒有保留下來。」
這家公司不但是歐維附近唯一的武器販賣商號,而且,它的創業時間也比梵谷的死亡早三十年。儘管,就時間而言,並沒有矛盾之處,可是歐維村的人們卻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詢問一位七十六歲的獨居老婦人,她的祖父曾擔任保險公司的職員,和梵谷是舊識。
「從前,大家稱梵谷為紅毛,有一天,他來向祖父借了五法朗,幾天之後,他又來了,這次則是在手推車上裝滿自己的畫,由於還不起五法朗,所以他要求祖父能選些畫來抵償。我的祖父好像是以不必還了來回絕這項互換。」
她認為連小旅店房租都付不出來的梵谷,不可能有錢去買手鎗。
至於梵谷是順手牽羊偷了手鎗的說法,則是很早以前,就被刊登在法國雜誌「醫神」(Aesculapius, 羅馬神話中的醫神)上。
父親在巴黎經營藥房的兩兄弟,常於周末和假日來歐維的別墅玩,他們和梵谷的交情也不錯,這兩兄弟把借來打魚和兔子的手鎗放在手提袋裡面,其實,那把手鎗已經故障了。
可是,梵谷在使用它的時候,居然又能夠擊發。
總而言之,這些說法都沒有確實的證據,表面上,梵谷的死亡極為平靜,因為這個死亡被不著痕跡地帶過了,有些研究者認為是梵谷的父親,因為身為牧師不想鬧出醜聞,所以請主治醫師加歇等人幫忙,盡力隱瞞自殺的事實。
挫敗的戀情
至於開鎗的現場,也沒有定論,負責歐維村文化的官員,列舉了三個較為可能的場所,這三個地方都分佈在歐瓦茲河台地的麥田和雜木林當中。
其中有一處聳立在坡度平緩的麥田裡,可以看到歐維教堂的高塔,我慢慢接近了教堂,它所呈現的景象,幾乎和那幅畫一模一樣。而畫面上荷蘭式裝扮的女人所在的地方,正好有一家人打從那兒經過。
梵谷由南往北遷移,可能是因為歐維靠近荷蘭的關係吧?梵谷在這個村子裡得到暫時的寧靜,不過並沒有持續多久。起初,他對加歇醫師頗為信賴,可是不久就轉為厭惡,據說是梵谷對如歇女兒的愛慕之情遭到拒絕的緣故。
這麼說來,梵谷又陷入了苦戀,這種經驗,他一生中經歷了許多次。
二十一歲,在一位畫商的倫敦分店工作時,和房東女兒的戀愛慘遭失敗。
二十八歲,在荷蘭愛上了表妹,卻被她拒絕。
二十九歲,在海牙和已經有孩子的妓女同居,因為受到周圍人的反對而分離。
三十一歲時,在荷蘭和附近的一位親密地交往,也因女方家人的反對,企圖服毒自殺。
對梵谷來說,荷蘭依舊是個令他心中隱隱作痛的地方。
阿姆斯特丹的國立梵谷美術館中,有一幅畫名為「黃昏的農家」的畫。農舍的屋頂傾斜,鋪蓋著麥稈,正要走進房子的農婦,她的背景和帽子,跟出現在「歐維的教堂」中的女人非常相似。
由這兩位女人的背影,我們幾乎可以感受到,梵谷那種渴望愛與被愛的矛盾心情。
兄弟之愛
在梵谷長眠的歐維墓地中,他與弟弟Theo的墳墓並排在一起,至今幾乎相同的兩塊墓碑,依然吸引著很多梵谷的仰慕者。其實,他們倆的墳墓,最先並不在一處,梵谷死後半年,Theo就與世長辭,被葬在烏特列支(Utrecht, 荷蘭中部)直到二十一年後的一九一四年才被遷移到歐維。
同年,梵谷寫給Theo的信件的信函集也出版了。從那時候開始,人們就一直頌揚這一對被信賴與愛心緊緊繫住的兄弟。
可是,近年來,卻有一種論調認為,兩人之間具有某種更微妙的關係。那就是Theo未必接納身為畫家的哥哥,而梵谷也對有所成就的弟弟抱著對抗的心理。
例如,兩個人的共同朋友,畫家馬烏菲去世時,梵谷曾畫了一幅追悼作品。雖然,梵谷在信中敘述說,畫面上寫著「懷念馬烏菲,Vincent與Theo」可是,流傳至今的作品上,卻看不到有Theo的名字。根據一位心理學家的分析,認為很可能是梵谷在不知不覺中,把弟弟排除掉了。
資料取材:《世界名畫之旅》(文庫出版.民81);《世界名畫與巨匠-梵谷》(光復書局出版.民85);《看懂世界名畫》(謝明錩.爾雅出版.民93)
延伸悅讀:Vincent van Go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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