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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道場上的日頭

  天濛濛亮,尚未七點道場裏已有許多人在等待師父出來。早課是七點開始,遲到的人祇能在外頭等候,直到轉移佈陣點時才能趕緊入隊繼續進行。我很喜歡上早課,清晨清新的空氣,猶帶露水的濕潤,讓人很想一大口把它吃下,於是禁語的儀式進行中,常會聽到旁人在深呼吸後用力的吐氣聲:呵……;師父的吐氣聲不太一樣,他也深呼吸,片刻,用力的一聲:喝!頓時彷彿賴在土裏的懶蟲全被他叫醒了,天又亮了些。
  我完全不懂我上的是什麼課,因為姑媽和大表哥都說高師父人很好,幫助過許多重病患者,把身體給調好了,其中不乏癌末病者。去年年底,父親病況危急,家人看在眼裏難過,醫師也表示祇能盡人事,私下勸慰我們最好先有心理準備
……姑媽知道了非常難過,想起高師父,便讓我代家人去向高師父請求,順便也請師父替我調整身體,看看能不能因此找到工作──因為我一直是讓父親最擔心的孩子。


圖:上早課的道場就在廊下。拍照這天剛好是觀世音菩薩聖誕,金爐都搬出來了。

  上早課時,學生帶著「課本」各自找位置盤坐在廊下;所謂課本是一頁一頁的佛號和咒語經文,都不長,但上起來很累人,因為要跟着師父以手代筆在半空中寫,左右手隨次交換,不得隨意換手,是相當健身又環保的。第一個佈陣點在正廳右廊,然後轉移到左廊,隨後在正廳前兩側,最後移至旁廳內。爾間,有時師父會出聲說「很好」,但不是對學生說的;有時會突然大聲喝斥,甚至像在對「某人」說話般,嚴斥「他」不行善道,還來搗亂,意圖破壞佛法磁場。我們當然是看不見的,師父也看不見。

  據說他年輕尚在唸大學時,走在路上突然有人靠近他,跟他說了一些話,說什麼話沒人知道,當下師父也是聽過就算了,祇是後來不知怎麼發展,師父本身佛法練成後,雙目也就失明了。雖然雙目失明,但他卻能透過某種方式「讀」;有次上完早課,大家陪着師父用完早餐,閒聊天正準備喝第一杯茶時,師父突然「看見」有佛降臨,立刻起身吩咐大家至正廳撚香迎接,於是一陣紛亂,彷彿危恐被神佛漏忘掉似地,當然有此良機,我自是不落人後的。

  剛開始我跟着大家盤坐,合掌靜心聽誦,聽見群鳥都來鳴唱,還很輕易舒服。後來我學着加入,除了手痠,我完全跟不上師父誦唸的進度,每位佛號或咒語經文都祇來得及寫一半,甚至是寫得離離落落、慘不忍睹。大表哥安慰我說,剛開始都會來不及寫的,心誠就好,神佛不會介意的;至於手痠,自然如此,但練到後來,反而會感覺到有一股力量來支撐你,就像那些抬神轎的,即使手無縛雞之力,轎一上肩,馬上神勇起來。

  道場的學生各種年齡層都有,從青少年到中老年人,有在學校教書的老師或教授,也有醫師或武館師父,當然大多是種田做生意的人;到了週末,來的人更多,多是從異鄉專程來上課的,也有來尋醫請師父幫忙的。

  算起來我是怠惰的,即使住在大表哥家,我也逃學了幾次,因為沒睡好;說也奇怪,第一趟下去時,師父說我隔天六點一定會起來,不會睡過頭,一定能來上早課,那一趟,我天天準時醒來,毫無睡眠障礙。但是上一次回去就很不順利了,即使吃了藥也睡不好,勉強起來卻沒精神去上課,連着二天「曠課」;後來第二天下午去跟師父請安說明,還沒開口,師父就說:這二天你沒來上課,睡不好是過程,要堅持,明天七點你準時來就是。嚇!我想大表哥不會主動扯我後腿說我起不來吧。


圖:埕堂上早開的荷花

  回台後,本想隔一週就下去,就是這個禮拜,但我又猶豫不決了。回台後的每一天,日子都過得很亂,作息比過去更不正常,雖然每天都告訴自己:十二點要上床,十二點要上床,可是,老毛病又來了,我又開始逃避就寢,即使吃了藥也沒用,祇會讓自己更煩躁罷了。

  這便是他們所說的關卡嗎?聽大表哥說,開始都會面臨這個關卡,所有的問題(身體的不適感)都會被強化出來,那也包括抽煙嗎?天哪,我煙抽得比以前更兇了,而且還喝酒,並且又哭了……每天我都覺得好沮喪,那莫名的低潮又一波一波地湧上來,不想吃,不想出門,不想做任何事,連口乾都不想喝水……頭又開始疼了;然後,前天電視機也壞了,並且無法修……

  打電話給Hacken,被他「罵」一頓:不要喝酒,無論如何都不要喝酒,走出門,管它要去哪裏,這個關卡你一定要走過去,沒有人可以幫你,你必須靠自己走過去……嗯,嗯,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然後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

  就是沒力氣,全身動彈不得,彷彿身體祇剩一個空殼,我想去行天宮,也許能找回一些能量回來,不管自己寫不寫得出來了,文學獎,明年再見吧,心有所住,是寫不出好東西出來的,再見了,再見了,我要去睡覺了……


  -2008-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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