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酒 館

沒有節慶氣氛的雙十節

我鼓起勇氣前往養護所

我的情緒已經平靜許多

已能專心地讀書到天亮

養護所裏有些小小不同

看似熱鬧上班的人很多

老闆娘忙著跟人談生意

護士看見我沒有意外也沒問候

唸了一堆陌生的新名字

說誰感冒誰頭痛誰人不舒服

你去幫他們薰薰陰陽五穴炙

可我惦念的是熟悉的老面孔

已被分散到三樓四樓和五樓

林爺爺記得我也忘了我什麼

雙手套上手套綁在床側兩頭

全身都是抓傷的新舊的傷口

老化的皮膚特別乾燥所以會癢

阿蓉看到我無奈的眼神似有話要說

因為過份勞累她已再無精神與笑容

如果讓她傾吐也許馬上會流下淚來吧

毛大哥不在床上又在醫院了

元旦出生最資深的清松爺爺

我終於確定他是清醒的

第一次對他說了很多話

他灰矇半閉的左眼慢慢張大

慢慢張大他聽見我說話

不要擔心不要害怕專心想你的觀世音菩薩

可是上帝是否忘了大振爺爺了呢

他不快樂十分不快樂地躺在黑暗的床上

在這裏沒人逗弄他不需再裝笨或裝傻

雙頰瘦了寂寞占滿他的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因為我一定會找到你

我記得父親住院前你對我說過的話

謝謝你一句「回來再說」一直支撐著我

可我現在能回報你什麼？

擁抱親吻無法握住他套上手套的雙手

我撒嬌耍賴捏他雙頰心底卻泛著酸疼

戴著捕手套怎麼拭淚啊大振爺爺

讓我幫你吧我知道那只是鼻癢只是眼屎

只是眼屎別理那些狗屎你要開開心心地

我會努力讓你不寂寞你要努力幫我跟上帝說

依依不捨走開又回來我一定會再來

擊掌

這是我的承諾

有時間我一定回來唸聖經詩篇給你聽

大振爺爺頻頻揮手……頻頻揮手淚難流

吸口氣換層樓

美珍姐姐氣色好很多

天轉涼了臉就不再悶熱頻冒油

記得我嗎美珍姐姐她點頭

握著我的手感覺好熟悉

阿珊餵她吃麵包對我嘆著氣

阿江跑走了

受不了累苦跟誰一起逃跑了……

我好累阿蓉也好累累到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新人待不住老闆娘也不在乎

身體要緊啊沒辦法啊你忘了麼我們全年無休

在這裏你們是人我們像狗

什麼話也不能說什麼話也不能說

我很難過自己無能為她們做什麼

我很羞愧壓搾他們的是這塊土地上的人

雙十國慶你們快樂嗎？晚上煙火會好看嗎？

那要花好多錢吧好多錢四處燃放的煙火好看嗎？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

-2007-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