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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鬧

 

 

  她默默不語。

  這時,一種意念強烈地沁入他心中。

  無論有什麼事情,我絕不能有不純之心。

  但這能說是真純的心嗎?

   林無法了解自己的本心,愈發狼狽不堪。

  如果敢把她趕出去,那才真是為她好呢!呵,不,這是虛偽,甚至可說是偽善。

  那麼,該怎麼做才算真實?

  他的念頭凝聚在一點的時候,喜美子高興地說:

  「我不在乎。」

  什麼不在乎?他似懂非懂。他發覺自己有點優柔寡斷。

   ……  ……  ……  ……  ……  ……  ……  ……

  --她真的這麼熱衷於工作?她到底是怎樣的人?這是十八歲少女應有的舉動?她是天真?還是無知?呵,一定有什麼非自己所能知的東西在撥弄。

  林無意間想起去年的事。

  去年盛夏,一入夜,納涼羣舞的歌聲,就從各處廣場或空地上響起。在難以入睡的夜晚,街上的人羣和著唱片的歌聲,興奮快活地狂舞,舞場四周擠滿了附近的羣眾,形成人山。

  幾乎每個晚上,看書看膩,人們熱鬧的哄笑聲匯在一起傳入耳際時,他就緩緩走下公寓,去看這放肆的舞蹈。人們興奮哄笑的聲音,從四丈遠的後院舞場傳到他二樓的房間,有如近在眼前。

  悶熱不易消退。所以,納涼羣舞會雖然預定約兩週時間已經到了,但因羣眾的要求,又再延期三天。他仍然跟往常一樣,混在人群中,觀看青年男女越來越放蕩的舞蹈。突然,一個臉色蒼白,長髮垂肩的瘋少女與他並肩,傻笑地站了一會。人們似乎事先約好一般一齊退下。只有他從容地,甚至可說舒暢地繼續站在原地。這時,羣眾與其說在看瘋女,不如說在看他。他覺得很不好意思,便繞到人牆後面,越過羣眾頭頂繼續觀賞舞蹈。突然,他覺得脊樑骨湧起一陣寒意,不由得回首張望,背後夜色微黑。在微黑中他發現一個遠離人羣的妖艷女人。乍看之下,心裏不禁一動,她美得讓人覺得不屬於這個世界。直到十點散會,他回頭看了她好幾次。每次,她都凝眸望著他。他心上已深深烙下與她凝眸交視的印象。當夜,他就這樣回去了。

  第二天晚上,她仍然站在原來地方。可是,舞蹈進行到一半時,一瞥之下,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伸手可及之處。他暗中仔細觀察,忽然,一個圓臉稍胖的美麗女人走過來輕聲說了一些話,隨即離去。那女人的美遠不及此女,他在心中低語。這晚,他也就這樣回去了。

  第三個晚上,他想,她大概不會再來,但他仍去觀看最後一次極盡狂亂的舞蹈。人比以前更多。他有意無意地尋覓著。那女人不見了,美麗的女人畢竟不會留到最後。正在絕望的時候,有人擦身而過。回眸一望。嚇了一跳。是她!她大概要回去了。這麼一想,他便尾隨而去。她沒有回頭。過一會,她開始輕聲哼唱。走進那邊黑暗的胡同,她會出聲招呼吧?他加快腳步,她停下來回轉身。越來越有趣啦!他快步走近她,就在這剎那,背後突然有四五個少年逼過來。

  原來如此,他輕聲自語,隨即迅速奔向大街。他剎時恍然大悟。至少當時他是這麼想:那是騙局。呵,也許不是美人計。

  --不過,那可能也是自己優柔寡斷所造或的。於今思之,真希望還有那麼一個機會。

  然而,世上的女人為什麼不更單純點兒?也許正因為太過單純,才使我們這些男人發生錯覺吧。要是這樣,女人才是最可憐、最值得擁抱的唯一存在呢!

 

  --摘自《光復前台灣文學全集6--送報伕》之翁鬧「殘雪」



   延伸閱讀:【文學散步道】


來自夢中的幻影之人─翁 鬧  圖:Winter Street
 作者:莫里斯‧尤特里羅 Maurice Utrillo
(1883-1955年)
 

  莫里斯‧尤特里羅出生於巴黎,逝於朗德省達克斯,他的母親是畫家蘇珊娜‧瓦拉東。在19歲時因飲酒過度而無法工作。在母親的堅持下開始作畫不致虛度年華,後來成為著名的法國街道景色畫家。
 

 

Maurice-Utrillo-Winter-Street-Scene-In-Tarbes-25883.jpg 

  尤特里羅最初的老師是他的母親,他未受過正規訓練,開始是師法印象派,明顯地是畢沙羅風格,一開始就描繪巴黎的景色,尤其是畫蒙馬特區。27歲開始所作的畫以白色為主調,稱為「白色時期」。

  為了生活,他是位多產的畫家。他最著名的作品還是屬於他的「白色時期」,他把蒙馬特冷清的街道,描繪在奶白色和牡蠣的白色、暖灰色、橄欖色和藍灰色的微妙的和諧之中,加上濃黑和棕色造成強烈對比,再用赭色和朱紅予以令人驚異的點綴。當人們看到尤特里羅創作的一幅幅寧靜、且構圖完美的巴黎街景畫時,世人很難相信它的作者是一個聲名狼藉的酒鬼和人人討厭的傢伙。

  所以在藝術作品中往往表現出藝術家靈魂的另外一面,這也是一種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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