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酒 館

    喜歡隱地先生當然最大的因素在於他對文學的痴與傻，明知這樣好的東西是不會賺錢的，而且錢砸下去會像金閃閃的金幣沉入大海底，可是常抝不過自己對文學的痴，只好摸摸鼻子傻傻的一本又一本的出；如果我很有錢，我也會這麼做，不過，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錢，或是應該說，不知道他「還剩多少錢？」但不曉得為什麼，我想我們對純文學書籍的出版損益邏輯應該差不多：只要出版事業能維持下去就好了！不然，就看看「至少能撐多久」……

    在我的書架子上，阿盛老師、隱地先生、鼎公（王鼎鈞）和余光中先生的書都是屬於很多本的那種。早期喜歡讀余光中先生的散文作品，覺得余先生的文字非常精致到「動彈不得」的境界；後來隨了阿盛老師的私淑班，開始喜歡樸拙的文字。盛師異於常人冷靜的社會與人文觀察，每個字都像炙煉出來的不銹鋼藝術品，又冷又利，字字精準，但，是「像」，不是「真的是」──所謂「哀莫大於心死」的說法，用在盛師文字身上並不精準，但他的確是有那麼點「深情」，深到最極處，反差出來的文字便成另一種「相」了。鼎公的文字深情而溫潤，真正大師馭使文字意念技巧融合為一，即使說教也說得那麼溫溫藹藹，語輕字長，有時讀著讀著，那些屬於他的年代他的回憶雖不關我的事，心卻會抽緊抽緊地，酸了起來……。

    再來，該談隱地先生的文字了。可是我不知怎麼說哪。因為他總是在前頭早我一步便寫出了我有所感的人事物景：都會的記憶，生活過程裏那些倉促而逝的一頁記憶，短暫擦身相擊出的無形火花，一曲歌劇，一部電影，一首歌曲，一個人，一家店，一個街的轉角處，或是一只影子，……落在紙上，不走了……或許是因為熟悉，像端鏡自覽然後發現自己所思想的原來是這個樣子：「很好，比想像中還能好這麼多啊！」的一種恍然大悟感，然後微笑有時伴隨驚訝而不生嫉羨地讀著被寫出來的心思和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