殞落的傳奇-呂赫若 (1914~1951?)

呂赫若 

  ……正在矇矓沉睡的街市,由於鄉間農民的湧來才把它搖醒。但雖是這麼說,街中央的樓上還是陷在深深的醉夢裏,只有街邊污髒的洋鐵屋簷下的市場和破舊的板壁是擠磨著,充滿了騷鬧。人們用了剛剛起來的臉色不斷地叫著,在空氣新鮮的早晨跑來跑去。看來如像耽心、競爭、怒號、歡喜在那兒捲成了一個漩渦。

 

                ──文摘自「牛車」

 

    呂赫若,本名呂石堆。台中縣豐原潭子人。於一九一四年八月二十五日誕生於地主家庭,台中師範畢業,是日據時期著名的小說家,被公認為是台灣文學界不可多得的天才。葉石濤先生曾如此讚許過呂赫若:「小說技巧卓拔,充分吸收現代西洋作家表現的技巧,因此意象鮮明,人物的刻劃真實而實際,不流於類型化,在日據時代作家中是文學成就最高的一位。」處女作<牛車>一九三五年發表於日本的《文學評論》雜誌,此作一發表最備受各方注目。後與楊逵的〈送報伕〉及楊華的〈薄命〉一起被選入胡風譯的《朝鮮台灣短篇集──山靈》。

  他的小說作品可作為日據時期小說成熟的代表,而呂赫若也被認定為日據時期最有才華的小說家。除此之外,他也是第一批成功從日文書寫轉換成了中文書寫(另一位是楊逵)的日據時期的作家,並有不錯的佳作誕生。除卻文學家的身分,呂赫若還有著教師、聲樂家、記者、劇作家等多重身分,他的多才多藝展現出他過人的天賦。然因對國民政府施政的不滿,在二二八事件之後,毅然放下筆桿,而投身於武裝革命的事業當中。而呂赫若之死,目前仍是一個待解的懸案。

  根據國安局出版的《歷年辦理匪案彙編》在〈鹿窟武裝基地案〉中說:呂匪赫若於一九五○年七月至香港,與古匪討論工作計劃,並相約於十一月於鹿窟光明寺會晤,但呂屆時並未出現,下落不明。大部分的傳言認為呂是被蛇咬死,因為鹿窟本身在山區並多毒蛇出沒,呂可能為收情報而夜間受到土蛇攻擊而毒發身亡。而另一個傳言,則是傾向有人怕他自首便先槍殺了他。還有傳言他並未死,只是逃亡到大陸了。這種種的傳言並未對呂之失蹤作出解答,只是徒增呂如流星般天才的傳奇光芒。

 

一 叛逆的青年時期及教職生涯

  出生於地主家庭的呂赫若,從小便深受古典漢學的薰陶,在就讀公學之時,受到老師的啟發,領略到文學的趣味,遍讀學校圖書館內的兒童文學庫叢書。一九二八時,同時考取台中二中及台中師範學校,呂原本欲就讀台中二中,不過因為父親的堅持,呂赫若還是進入台中師範學校就讀。因為個性使然,呂赫若在校期間雖然學業表現優異,不過操性成績分數極差,老師的評語認為他愛打馬虎眼。而在此時,呂赫若同時展現出他音樂的才華。除此之外,因為那段期間剛好是全球經濟大恐慌的時期,大眾生活困苦,呂赫若也深受左傾思想的影響,就學期間特別喜愛閱讀和馬克思主義有關的論述,如:《紅旗》、《改造》等雜誌,在作文中發表過關於勞資問題的文章,充分顯出其左傾的思想。

  一九三四年四月畢業,被分發到新竹的峨嵋公學校任教,並與林雪絨女士結婚。因語言不通,轉調南投營盤國小,也在此時展開寫作生涯。一九三五年處女作<牛車>刊登在日本雜誌《文學評論》上,由於其精練的技巧及冷靜的筆調,受到各方的重視,被視為不可多得的人才。一九三六年<牛車>與楊逵的<送報伕>、楊華的<薄命>等三篇小說,共同被選入《朝鮮台灣短篇集-山靈》,是台灣小說首次被介紹到中國。之後幾年,呂赫若不段發表作品,他以台灣底層人民的苦難為其作品主題,相繼發表了:短篇小說-<暴風雨的故事>、<婚約奇譚>、<女人心>……,創作力旺盛。

  一九三七年轉任潭子公學校。一九三九年,呂赫若因志趣不合的緣故,賠款辭掉公學校的教職,毅然決定到日本深造音樂。雖然呂赫若任教職的時間不長,不過當時曾有幸被他教過的學生都認為呂赫若是一極有個性的老師。他們回憶起呂赫若上音樂課的情況,都印象深刻,他們說,呂赫若彈琴不用手彈而用手肘彈,一樣彈出一手好歌,至今他們仍沒忘記呂赫若教他們的童謠。除此之外,在社會課時,呂赫若更大談左傾思想,由此可見,我們可窺見呂之左傾思想是在日據時期被萌發了。而另外值得一題的趣事,便是每當學校大合照之時,呂赫若每每將頭轉向一邊不願面對鏡頭,呂赫若深具反叛的性格在此顯露無疑。


二 日本的都市生活

  一九三九年四月,呂赫若在東京八川圭祐聲樂研究所研習聲樂,指導老師為日本著名的聲樂家長板好子女士。一九四○年進入東京寶塚劇場演劇部,演出「詩人與農夫」歌劇,前後一年多的舞台生涯。在日本這段期間,呂赫若除了開展他文學之外的才華,更重要的是東京的都市生活,讓他對資本主義、自己及台灣的處境有了更深刻的體悟。在這段時間內,雖然忙於舞台演出,但呂赫若並沒有停止創作,此時的他開始嘗試中長篇的創作,這段期間的作品有:『季節圖鑑』『藍衣少女』及長篇『台灣女性』。受日本作家菊池寬(菊池寬 ( Kikuchikan 1888~1948 劇作家、作家,創立了日本著名兩大文學獎:芥川文學獎、直木賞),久米正雄影響甚深。並且處處流露出他在日本生活經驗的縮影。

  一九四二年時,呂赫若體認到東京生活並不適合自己,所以決定回到台灣,他在日記說到,他認為台灣的田園生活才是他心靈的歸處。於是,呂赫若返台,積極參與各項文化活動。


三 創作豐收的時期

  返台之初,便進入《興南新聞》當記者,並加入張文環主編的《台灣文學》。在戰爭的時期,許多作家都趨於沉默,但是呂赫若反而更加積極的從事創作。因為日政府的嚴密監控,使得呂的寫作方向改變,而這種變化反而使他的作品更加成熟及具有藝術價值。在此時期短篇小說<財子壽>,在一九四三年台北公會堂舉行決戰文學會議,獲得第二回「台灣文學賞。隨後繼續發表多篇的小說:<廟庭>、<月夜>、<闔家平安>………,而在一九四四年,集合同名小說<清秋>等七篇作品,出版了第一本小說集《清秋》由台北清水書店出版。在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五年這段戰爭期間,呂赫若與龍瑛宗各自代表了兩種屬於台灣人的聲音。

  除了文學的創作之外,呂赫若回台依舊對戲劇有著高度的興趣。一九四三年,他和呂泉生、張文環等人共同籌組「厚生演劇協會」,並於次年改編張文環的著作《閹雞》,以舞台劇的形式演出。1943年,光復前二年,進入興業統制會社﹙電影公司﹚,一邊上班,一邊創作,寫過許多劇本,並依舊以聲樂家的身分登台演出。


四 紅色青年呂赫若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投降,結束多年日本的殖民統治。呂赫若滿懷熱誠的投向祖國的懷抱,並於同年九月參加參加三民主義青年團。他更加積極的參與文學與藝術的活動。

  在一九四六年時,一月起,擔任《人民報導》的記者,努力學習中文創作。同年和楊逵等人於台北中山堂舉辦「台灣文學諸問題」的座談會。一九四七年,當選「台灣省藝術建設協會」候補理事。

  因為國民政府禁止日文寫作,許多日據時期的作家紛紛被迫停筆。而呂赫若仍孜孜不懈的學習中文,並開始中文的寫作。用略為生澀的中文發表了:<戰爭的故事-改姓名>、<戰爭的故事-一個獎品>、<月光光:光復以前>,訴說的主題是日人壓迫台灣人的故事。一九四七年二月,呂發表短篇小說<冬夜>,描繪了社會上諸多的亂象,主要是隱喻國民政府來台後社會種種的不安及不穩定。篇末以一場暴動結束,正好寓言了二八八事件的發生。二二八發生之後,呂對國民黨信任全失,自此呂從一位作家、藝術家,轉為一個政治命者,投身到共黨的工作之中。呂赫若試圖以自身的努力,替他所熱愛的鄉土找到一個適當的出路。呂赫若開始主編《光明報》宣傳共產黨的理念,並變賣家產,開設「大安印刷廠」,以印製秘密資料與宣傳刊物。

  一九四九國民政府退到台灣,並嚴加整肅共黨分子,開始了白色恐時期。呂因受到有關當局的注視,便關閉了印刷廠,準備逃亡,自此以後他的下落不明。

  根據國安局出版的《歷年辦理匪案彙編》在〈鹿窟武裝基地案〉中說:
呂匪赫若於一九五○年七月至香港,與古匪討論工作計劃,並相約於十一月於鹿窟光明寺會晤,但呂屆時並未出現,下落不明。

  大部分的傳言認為呂是被蛇咬死,因為鹿窟本身在山區並多毒蛇出沒,呂可能為收情報而夜間受到土蛇攻擊而毒發身亡。而另一個傳言,則是傾向有人怕他自首便先槍殺了他。還有傳言他並未死,只是逃亡到大陸了。這種種的傳言並未對呂之失蹤作出解答,只是徒增呂如流星般天才的傳奇光芒。


參考書目:

《復活的群像 –台灣卅年代作家列傳》 林衡哲 張衡豪 前衛

《左翼台灣》 陳芳明 著 麥田

《日據時代台灣小說選》 施淑 編 

《台灣放輕鬆6-文學台灣人》 總策劃 莊永明 作者 李懷 桂華 遠流
 

網站:台灣文學步道---呂赫若

 


冷峻的人道關懷者


    田裡的泥土翻起來以後,

    再用鋤頭敲碎、鋤平,

    細泥粒靜靜地躺在那裡,

    酣飲著陣雨後天邊的紅霞夕照。
 

      -- 呂赫若 〈暴風雨的故事〉  呂赫若,本名呂石堆,小說家。初作〈牛車〉一鳴驚人,刊載於日本的《文學評論》雜誌,立刻受到文壇矚目。後來又經胡風譯成中文,與楊逵的〈送報伕〉及楊華的〈薄命〉一起被選入《朝鮮台灣短篇集──山靈》,做為弱小民族的文學作品代表,介紹給中國。是日治時代公認的、最有才華的小說家。

  呂赫若,於公元一九一四年出生於台中豊原,畢業於台中師範,次年(一九三五 )即以〈牛車〉揚名文學界,此後,不斷地有作品在《台灣文藝》、《台灣新民報》、《台灣新文學》發表。一九三九年,一度進入東京武藏野音樂學校聲樂科學習聲樂,並參加東寶劇團演出歌劇。一九四二年返台後,除了繼續寫小說,籌組「厚生演劇研究會」之外,並出任《台灣文學》同仁及擔任《興南新聞》記者。為戰爭時期,最活躍的台灣作家之一。一九四三年,台北公會堂舉行決戰文學會議,他的〈財子壽〉一文獲得會中頒贈的第二回「台灣文學賞」,小說才華一再獲得肯定。一九四四年,第一本小說集《清秋》,收有〈清秋〉、〈鄰居〉、〈柘榴〉、〈財子壽〉、〈合家平安〉、〈廟庭〉、〈月夜〉等七篇小說,在台北清水書店出版。呂赫若可以說是台灣文學成熟時期,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他天才洋益,藝術成就是多方面的,但小說仍是他最傑出的藝術成就。

  戰爭時期,有不少作家明顯地放慢了自己的文學腳步,或者根本就停止參與文學活動,呂赫若是僅見的、格外活躍的一位,寫作不輟。這段時期發表的〈山川草木〉和〈風頭水尾〉,曾被人質疑為皇民文學,葉石濤說那只是「偽裝的皇民化謳歌」,只要印證這些作品的內容,當知這是公允的說法,更見呂氏藝術修為之不凡。呂赫若也是和楊逵一樣,少數在終戰後未曾停止文學的腳步,繼續邁步向前的作家之一,他比楊逵等人更了不起的是,他在一九四六年已經能用中文寫小說,發表「戰爭的故事」系列小說,終戰迄二二八前夕,一共發表了〈改姓名〉、〈一個獎〉、〈月光光〉和〈冬夜〉四篇中文小說。顯然,他又是戰後最積極投入台灣新文學重建運動的一員猛將。一九四九年,他曾出任台北一女中音樂教師,並在中山堂舉辦過音樂演唱會。不久之後,呂赫若忽然從台灣消失,關於他的轉變和下落,留下的是無法證實的傳言,呂赫若鋒芒畢露的文學才華,像一顆乍現光芒的文學彗星,從台灣文壇突然消失,留給人無限的懷念。 

下圖:呂赫若於東京日比谷公會堂的演出 

呂赫若於東京日比谷公會堂的演出  據傳,呂赫若是受到建國中學校長,也是「台灣民主自治同盟」盟員陳文彬的影響,加入中共在台地下組織。這樣的突變,幾乎無法從他的文學作品中找出任何思想轉變的軌跡,說法受到質疑。呂赫若於戰後任職《人民導報》擔任記者,中文小說〈改姓名〉和〈一個獎〉都發表在蘇新主持的《政經報》。《人民導報》的社長是宋裴如。以戰後活躍於台北文化界、文藝界和報界的呂赫若,「想像」他可能因此與這些紅色人物搭上線,因而澈底改變了他的人生,仍然只是疑問重重的傳說。

  國安局出版的《歷年辦理匪案彙編》在〈鹿窟武裝基地案〉中說,呂赫若於一九五○年七月上旬,奉派搭走私船赴香港,與中共人士聯絡,返台後失蹤。因此有呂赫若於一九五一年死於台北石碇鹿窟的說法,有人以鹿窟多蛇,常有人遭毒蛇咬死,因而相信呂氏是遭毒蛇咬死的「傳言」,呂氏遺孀蘇玉蘭則以曾相約到日本經商之言,懷疑:有人怕呂赫若出來自首,在山裏先槍殺了他──的另一傳說,也不無可能。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硬要將呂赫若染紅的「黨人」,斬釘截鐵地只相信毒蛇咬死說,根據的是後來鹿窟被破後判刑坐牢出來的某人的片面之言。呂赫若是不是共產黨,恐怕是永遠解不開的歷史謎,但他的小說一點都沒有共產黨的味道,則是千真萬確。

  從廣受肯定〈牛車〉開始,呂赫若恐怕連批判性寫實主義都算不上,也缺少賴和那種知識份子的認真和熱切,只是冷靜、客觀、平實地敘述發生在一個牛車夫身上的遭遇,雖然時代的變遷,大環境景氣的不振,是小說中小人物處處碰壁、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但作者既無批判,也沒有控訴,怎麼看,它都不是負有社會改革使命的文學。從呂赫若的小說,呈現了許多人間的景物,有他特有的自然率真的性格,也沒有早期台灣小說主宰、掌握事物的積極特性,的確有他小說技巧上的獨特藝術成就。

  不過,呂赫若的小說擁有別人所沒有的、觀察事物的穿透能力,它總是能很清楚地看到統治與被統治、環結不能相扣的關鍵,看到地主與佃農內部的間縫,冷眼看清渡海來台漢人迷信風水,洞察家庭、婚姻的問題。呂赫若小說的環境意識是敏銳的,他只想平實、自然地呈現自己的感受,描述自己的時代。有論者稱,呂赫若是農民文學作家,原因可能是指他寫了許多以農村為舞台的作品,若此,我們不妨稱他是屬於殖民時代農業社會的作家,因為他的小說是那麼真實地反映了日本殖民統治下的農村社會和農民生活。有《呂赫若集》(前衛)及《呂赫若小說全集》(聯合文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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