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酒 館

　　最近在讀毛姆（Maugham）的《人性枷鎖》（Of Human Bondage）。主角菲利普小時候因跛腳受到同學的欺侮與排擠，而逐漸意識到自己與其他人不同……

　　我思索起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產生「自我意識」？四肢健全的我又是因何而感覺到自己與其他人不同呢？

　　回溯記憶，幼稚園時期我的個子就比其他同齡小孩高大，也略顯早熟。課後的休息時間，經常我獨自站在一旁望着同學們興高采烈的玩成一團，這樣孤單而模糊的影像，直到上小學，國中、高中，我想不起是否曾經有任何一個彼此勾着小指頭一同去上廁所或福利社的手帕交；身體上的早熟曾讓我感到自卑，但我不認為那是造成我與其他同學「格格不入」的主要因素，還是因為家庭背景嗎？然對此我又十分坦然。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致使我總以旁觀者的姿態看着其他人、並且無知地認為那些不過是些無聊的活動呢？ 

　　-2009-05-09-　

　　初生嬰兒也許並不明白自己的身體和四周的東西有什麼差別，他可以茫茫然地玩弄自己的腳趾頭像玩他身旁的東西一樣，非得經過各種痛苦的閱歷，他不會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不同的是，每個人對自己的身體是個完整的、而又與別的東西有區別的感覺層次上是有出入的，這種區別的感受要到青春期才會表現得比較清楚，過了青春期以後，也許未必能更加明朗和具體了。那些自我意識淡薄得像蜜蜂的人最容易感到快樂，因為他們的一切活動與快樂的尺度都與社會羣體最相似，你可以看到他們在看足球賽時高聲尖叫，也可以看到他們佳節時狂歌爛舞，更可以看到他們站在波莫爾俱樂部的窗口對着皇家遊行隊伍鼓掌歡呼──就是因為這些人，人才被稱為羣體動物。
　　
　　菲利普從無知的童年走入苦澀的意識階段，而這種意識主要是由於那隻畸形的腳飽受他人的戲弄而激起的後果，他受的刺激是很深的。由於自覺到個人特殊的情況，他認為一切既有的世俗成規都不能適用於他，他自己非得另外尋求途徑不可。讀過很多書的他，心中充滿了很多抽象的觀念，但因為一知半解，充其量也祇能做為擴充他的想像力之用而已。在痛楚與羞澀的內心中，逐漸醞釀出一種模糊的自我意識，這種意識時而讓他感到驚奇，常常，他會有些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舉止，那些舉止使他愈想愈覺得困惑。
　　
　　
　　－－摘自　毛姆《人性枷鎖》第十三節（志文版．宋樹涼譯）

　　毛姆（1874-1965）是英國著名的小說家和戲劇家。他出生於律師家庭，曾在倫敦情報部門工作，戰後周遊世界各地。他一生共創作了長篇小說4部、短篇小說 150多篇、劇本30多部。

　　毛姆主要的成就在小說創作上。他的長篇小說有：《人性枷鎖》（1915）、《月亮和六便士》（1919）、《大吃大喝》（1930）和《剃刀邊緣》（1944）。《月亮和六便士》揭示了天才、個性與現代物質文明的矛盾，表達了作者對隱逸生活的嚮往和對藝術的追求。《剃刀邊緣》中的主人公執著地探索人生的道路，歷盡艱險，終於在印度的宗教中找到了人生的歸宿，是西方迷惘的一代的典型形象。

　　毛姆擅長於寫作短篇小說，是英國二十世紀寫實主義短篇小說的代表。他的短篇小說集有：《葉的震顫》（1921）、《卡蘇裏納樹》（1926）與《阿金》（1933）等。毛姆主張客觀冷靜地描寫，他的小說題材廣泛，形象鮮明，風格樸實，情節曲折，頗具吸引力。

　　毛姆的劇作以風俗喜劇為主，受王爾德影響較深，多以家庭愛情生活為題材，代表作《圈子》對人物內心世界的描摹頗為獨到。

　　《人性枷鎖》是毛姆享譽最高，歷久不衰的一部長篇小說。讀過這本書的人，很少人能忘記主角菲立普在倫敦一家醫學院唸書時所經歷的慘痛愛情經驗。那是全書最生動精彩的地方，作者以透視人性弱點的筆觸，戲劇性的舖敘手法，娓娓寫出一場驚心動魄的人性糾葛。這是一本自傳的小說，事實與虛構不可分割地交織在一起，每一個人都可以重新在書中看到自己成長的影子。書中複雜的情感基調，作者對人和事的看法，都出自毛姆本身經年累月的經驗結晶，寫來格外動人心弦。主角所經歷的掙扎、感情的徬徨、人性的透視和肯定，事實上也是每個男女思想和情感上結繭脫蛹的心路歷程。每重讀一次，都可以給予讀者歷久彌新的感受和啟示。

　　巨著《人性枷鎖》是毛姆的代表作，帶有明顯的自傳色彩。書中主人公菲力普．卡瑞童年和青年時期的辛酸遭遇，大多取材於作家本人早年的生活經歷；作家在這個人物身上，更是傾注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切身感受。但是，「《人性枷鎖》並非自傳，而是一部帶有自傳色彩的小說，裏面事實和虛構不可分割地交織在一起」；作家是依仗事實的啟示，「使用小說家的許可權，炮製了若干故事來寫我創造的人物。」換句話說，在這本小說裏，毛姆打破了事實的拘束，虛構了某些重大情節，塑造了菲力普．卡瑞這一人物形象。通過描寫主人公的曲折遭遇，揭露社會從精神到物質上對人的折磨與奴役。

　　菲力普．卡瑞是個有思想、有個性的青年，患有先天殘疾（跛足），性格孤僻、敏感、執拗。他自幼雙親亡故，在冷漠而陌生的環境中度過童年；進寄宿學校之後，飽受不合理的教育制度的摧殘；而當他跨入社會，又在愛情上遭到殘酷打擊。在他坎坷的人生道路上，荊棘叢生，他每跨一步，都要經受一番痛苦的折磨，並在身心上留下難以癒合的創傷。

　　小說著重描寫他如何掙脫宗教和小市民習俗這兩條禁錮人類精神的鎖鏈，力圖在混沌、紛擾的生活漩流中，尋求到人生的真諦。